云秋生还是沉默,他对此持怀疑态度。
春天又如何?春天又不能立马长出粮食来,春天冰面下的水里就能找到鱼虾了?
老人没有回答,他朝云秋生挥了挥手。
“去去去,把死去的人都埋了,留三个看上去好的,不埋,抱给我!”他这般说道,扔给云秋生一块肉。
少年边吃边走开了。
看着少年的那般模样,老人心里一阵感慨。
他救他,不是同情,而是这少年的经历,与自己太相似了,就像是自己的当初……
尤其是看到少年寻死时的模样。
云秋生抱着尸体,平稳的放在山腰上。
这是最后一具尸体,所有饿死之人的尸体整齐的摆放在山腰间。
云秋生辛苦的刨着坑,那双手在土地里扒拉着。
不一会儿,第一个坑位就挖好了,埋的是那对母女。
之所以不单葬,云秋生纯粹是觉得母女二人不会想分开的。
填满土,踩实,云秋生拍了拍手,又开始挖第二个坑位。
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黄昏将尽,那抹残阳斜照山巅,山腰处已是昏黄景象。
崖壁上是花白的岁月斑驳,土地里是已逝的故人,从此天人永隔,不复相见……
埋完了所有人,云秋生打算去村落里的枯井打口水喝。
那里由石砖堆砌而成,长年累月下,本来青色的石头变得枯黄。
握住老麻绳,顺下去像再打一桶井水……
这蠢少年!
桶落井中,只听得一声脆响,井水早已结了冰。
云秋生神情一僵,现在倒好,连水都没得喝了!
麻秆腿撑着麻秆身子,走了回去,坐在那堆柴火前。
老头此时烤完了肉,正往柴火堆里添上新柴火。
而那些被烧成焦炭的木柴正被微风吹散,化为满天烟尘。
这老头就像有读心术般,添完柴火,甩手扔给云秋生一壶水。
累了半天的云秋生大口大口的喝着,他喝了一半,意犹未尽,就把水壶递了回来。
“都喝了吧,妨,妨。”老头这般说着,对着那堆火吹了吹。
少年也不客气,拿起壶来,一口饮尽。
温暖的火堆旁,云秋生被照的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不住朝火堆靠的近了些。
“老人家,您这双腿,为何断了?”少年终是忍不住好奇,询问着。
老人面色一僵,随后道:“二十年前被人打折的呗,折了腿,人就几乎废了,就来了这个村子,今年正好二十年。”
可是云秋生却不明白,身前的老人家,哪怕没了腿都能打服几个健全人,为何会被人打折了腿?
不过说到二十年,老头却是格外的兴奋,因为初春他会等来一场赌约的终结。
他相信那个人会来履行约定。
“小家伙,等初春来了,我带你去看看这天下。”老人自顾自的说道。
而云秋生却不然,只当是听了个笑话了。
看天下?这老头说的简单,他没有腿,而且窝在这里二十年了,想走出去,谈何容易。
至于自己走出去,云秋生也不敢奢求,他对外界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怯懦,外面的世界是怎样?自己在外面真的能活吗?
火堆前,老人给云秋生分享了许多外面的所见所闻,有欢喜,有悲伤,他不止一次说带云秋生去看看外面。
那些波澜壮阔的景象,也勾起了云秋生的幻想。
“到时候,我教你些拳脚功夫,你还得喊我一声师傅呐。”老头子嘿嘿嘿的坏笑着。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开怀大笑,少的笑出了苍老,老的笑出了年少。
今夜入梦,少年全然没了昨日的发僵模样,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向往起外面的世界,也开始期待起初春。
从那天起,一连数日,云秋生都与那老人度过,听他讲述外面的世界,怎么都听不腻。
直到这日天上飘下鹅毛大雪,将那逶迤之山点缀的雪白。
云秋生一觉醒来,就看见老头在自家门前架起大锅,煮起了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