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疑不多问,她提着裙子起身,发髻间的点雪梅花流苏步摇不动分毫:“那我便先回去了。”
“方疑姐姐不用了晚膳再走吗?”陆临夏也起身,将躬亲尊长的礼节做足。
方疑果然满意了开心了,拉着她的手道:“不了,怕家中叔伯非要等我。”陆临夏猜是要等的,毕竟皇后的外甥女那么多,只有她方疑一个得尽皇后器重,凡是要出宫办的事情,皇后都会放心地交给她,从未再交给其他的外甥女或者外甥。
陆临夏站在连柱子都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凉亭里,亭子周围绿树成荫,却因点着香没有蚊虫,她看着倩丽的背影越走越远,转身跟禾禾道:“去吧,帮我把堂哥叫来。”
“是闻时公子吗?”
陆临夏蹲下身子,捡起鞋尖前方的树叶,大拇指抚摸其上的经脉,没了这几日的谈笑,认真又淡漠:“嗯,是他。”她扭头看着禾禾,“陆闻时。”
闻时,晓时、问世,注定的宰相之材。
陆闻时正和沈即白下棋,执黑子,走到死局,正蹉跎下子处。沈即白自持胜局,斜坐,打着哈欠:“小公主的命令,你倒是先去吧。要不到时又要找你麻烦。你说她也真是,嫉妒你分走了她母亲的关注和宠爱,又不敢去找她母亲,只知道欺软怕硬地为难你。”
陆闻时放下手中已经暖了的黑子,似不在意:“应该的。”他起身,长身玉立,微笑交待沈即白:“你把棋局留下,我晚上好好琢磨,下次一定赢你。”
沈即白从榻上跳了下来,早晨洁白的长袜还是整洁如新,一丝褶皱都没有:“好啦,那我也走了,别跟小公主说我来过。”
陆闻时洗了脸,在清水中回了一句嗯。
陆临夏坐在树下,老远就看到从小石板路绕过来的陆闻时。少年比潘安,未见逊色画中人。陆闻时这样有耐性又心境清明的人值得拥有上一世的好结局,她死后,陆家全权落入他的手中,他的后半生一定比她在世时见证的还要辉煌。
这一次——
陆临夏在石桌下暗自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她一定要把陆闻时拉到自己身边。他刚正不阿、偏党,那她就尽量迎合他的标准——如果命运不能被改变,陆闻时是她和母亲最后的依仗。
陆临夏请他坐下,将册子推到他面前:“这是赏花宴的宾客名册。我想请堂哥你帮忙,一起将这次的赏花宴办好。”
陆闻时拿起名册翻看了几眼,又放下,道:“堂妹应该去找我母亲。”少年规规矩矩,藏愚守拙。
陆临夏摇头,将话说得更加明白:“我并不是要找陆家合办。而是要找堂兄你。”
陆闻时皱了眉,他看见少女眼中寂静的光辉,热烈却又好似在凋零。
陆临夏见他没反应,知晓他担心陆府长辈们的想法,又主动在话头上往前迈了一步,道:“我知道堂兄处境不易,陆家——虽与我血脉紧密,但我不能把堂兄的苦难当作过眼云烟,在堂兄的事情上陆家……做得不地道。堂兄迟早是要登庙堂、另搏一方天地的,那不如越早越好。”
她将册子再次往陆闻时身前推了推,眼中诚恳之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