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德国柏林西郊,一所公立中学,八年级的教室里,靠窗最后一排,是十四岁女孩芬妮亚的座位。
阳光洒在女孩浅褐色的浓密长发上,映出淡淡的金色,芬妮亚此时正把目光放空,望着窗外教学楼前,一排橡子树上颜色深浅不一的树叶,边感叹又是一年深秋,边想着搬家的事。
今天是她满十四岁的生日,按照政府的规定,她终于能搬离国立福利院,回到奶奶留给她的小公寓,独自生活。
这一天,她期盼已久。
盘算着一会儿放学时跑快一点,搭上最近一班的地铁,去福利院拿走她为数不多的行李,然后就能扑进她和奶奶以前的家……
突然,讲台上班主任严厉的声音传来:“芬妮亚,放学后不要走,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倒霉!怎么偏偏是今天被老师留堂!
芬妮亚心里“啧”了一声,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只是乖巧地点点头,表示她听到了。
夕阳西下,放学的铃声响起,同学们互道再见,三三两两向外走,只有芬妮亚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不动,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小女孩背上书包,径直向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敲门进入,芬妮亚站到班主任的桌子前,等待老师说明要她来做什么。
班主任默默抽出一张试卷,摆在芬妮亚的面前。
这张卷子,芬妮亚认得,是前天期中考的物理试卷,班主任老师负责的科目就是物理,卷子,怎么了吗?
女孩看向最上方的分数,七十,没问题啊,满分一百的试卷,自己的得分总是在六十五至七十五之间,向来很稳定,稳居中下游。
老师一根手指点在试卷的其中一道题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质问道:“这道填空题,答案你自己算出来的?”
这个语气,芬妮亚不解,老师在生她的气?为什么?明明这道题上画着对勾,是做对了的。
见学生并不打算主动认,班主任老师的脸色更加严肃,继续说道:“成绩不好没关系,可是考试作弊,是一个人的诚信出了问题,芬妮亚,希望你能承认误。”
“我没有。”
“为什么还要狡辩?这道题,我实话告诉你吧,出卷子的时候有纰漏,这道填空题不但超纲,是下学期才会讲的内容,而且缺一个关键数值没有给,根本就是算不出来的。”
班主任扶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情不自禁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你的答案和正确答案分毫不差,别说你是蒙的,这是填空不是选择,答案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能被你蒙到才有鬼。老实交代吧,是不是考试时用手机在网上查到了答案?”
心中暗道糟糕,她怎么知道这题超不超纲,上课讲什么她又没听过,况且缺少的那个数值可以列方程算出来啊,算出来再用不就好了……
但想到她几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差生形象,芬妮亚犯了难。
现场写出计算过程,可以洗清冤屈,证明她没有作弊,但天才的头脑会暴露,进而导致被强行塞入培优班,增加课业量,挤压自己的课余时间。
那可不行,她的时间宝贵,才不要浪费在谓的中学课程上。
但如果承认作弊……不但班主任的说教时间会限延长,导致她过地铁,今日也许没办法按计划搬回自己的家,而且会被扣上问题学生的帽子,以后免不了受到老师们更多的关注……
进退两难!
“我……”芬妮亚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
“施密特老师,我相信芬妮亚不会作弊的,时间不早了,她一个小女孩太晚回家不安全,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这边师生二人同时看向门口,声音的发出者,是这所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罗奥姆?兰切尔。
毕业于洪堡大学,十九岁的罗奥姆已经拥有人类学学士学位,毕业成绩优异,完全可以继续攻读,却不知为什么,他选择来到这所位于郊区的普通国立中学,做一名历史老师。
兰切尔老师为她说话,芬妮亚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而后收到了他一贯的温和微笑。
罗奥姆记得这个学生,她总是坐在最后一排,平时很少说话,只有在被他点名回答问题时,她会先微微坐直,然后流畅自然地说出答案。
她从不需要时间思考,像一台披着人类外表的电脑,只需一秒钟读取信息储存点,然后把她所知晓的答案和盘托出,令人最惊奇的是,她的答案从未过。
只是每次考试,她的分数从不会超过七十五,罗奥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能够渐渐发现端倪。
芬妮亚的考卷上,丢分的总是需要说明,写出详尽解题步骤的大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