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水族馆的门票是雷霆的同学送的，递给他那一瞬间他就想起琳琅会喜欢，顺手接过，心想毕业旅行顺路去看看也是不。

说到底是女孩子，喜欢拍照，雷霆便化作她的私人摄影师，拿着相机一整天跟在他身后给她拍照。琳琅也不刻意摆造型，只抱着水杯，仰头向他笑，澄澈又宁静。

白色连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映衬着她洁净如莲花的面孔。那一刻，雷霆只觉心中难以压制的暴戾种子被熄灭，原来生活是不用刻意找乐子也能得到满足的。

最后琳琅也只挑了几张导出来发到社交账号上，倒是雷霆把这些照片通通都刻进硬盘存了起来。

其实雷霆一直认为自己是不懂爱的，看到傅琳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会刻意忽略心中的酸涩，他是与生俱来就凉薄的人。认真来讲，此时的琳琅之于雷霆是加州纸醉金迷的日子里一味让他安心的良药。

对琳琅来说，他陪伴了她成长，而对他来讲，琳琅也见证了他的挫败与辉煌，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更何况爱情本就浅薄，实在不至于加诸到他与琳琅身上。

后来雷霆的奔驰G在拉斯维加斯公路上抛锚，手机没有信号，荒人烟。

出发之前雷霆在车内放了充裕的物资且通过卫星电话及时与救援处取得了联系，所以也远没有到生死难料的地步。但他还是少有的心中难安，只因琳琅崴脚急需就医。

雷霆简略给她消毒，但脚踝还是肿的老高，浑身滚烫高烧不断。他用卫星电话求助过后，救援却迟迟不来，琳琅痛地直咬牙，一身虚汗。

想到琳琅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苦，雷霆心中愧疚起来，他看琳琅伤处严重，真怕她落下什么病根。说到底是自己擅作主张带她出来，要为她人身安全负责到底。

他见琳琅实在等不及，就询问了救援队前来的方向和最近的临时工作点，背着琳琅前去求医。

走了多久他不记得，只是在路边被发现后他快速把琳琅扶上担架，手已经因麻木生理性颤抖。

救援队来时散漫，只当年轻人横穿美利坚时出了点意外，当中有人崴脚不是什么大问题，来的也不算及时。雷霆多次电话催促，效果也欠佳。如果不是琳琅在身边，他当时已经把这群懒散的白皮鬼打得头破血流，半身不遂。只是最后，看到咬牙坚持，大脑昏沉的琳琅，他忍下所有不满，只督促到快点送医院。

当时雷霆手中没有权利，钱倒是有一些，雷家给的数亿美金。

可惜这种时候，他除了按章办事居然不知道找谁索要特权，这钱拿在手里除去挥霍都不知道如何花掉。

可能就是那一次让他尝到了没有权利的苦。

因为救援不及时，琳琅落下病根。过度劳累时，会生理性崴脚痛，找不到原因也就法根治。

这场毕业旅行就此戛然而止，几天过后雷霆带着琳琅回到加州住所养伤。

傅父得知此事后，对他颇有意见。打电话一通责怪。电话末尾，傅父煞有介事地说，“雷二啊，我心中是认可你的，这么多年把琳琅托付给你也是极信任的。想必你也知道，我过不去她妈那道坎，没法和她亲近，但她是我们傅家的接班人啊。这件事你办的实在不妥，琳琅上大学了，也不用你再专门照顾，我这边会安排好人过来，这些年多谢了，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你父亲。生意上的事，我与你们雷家肯定是福祸相依，生死相连。”

话到这一步，雷霆知道他的使命已经完成。送傅琳琅上斯坦福，攻读经济学。照顾她生活起居保证她健康成长，培养她商业视野，教她学会独立。除去这场意外，他把所有事都办的漂亮。

但扪心自问，雷霆也有私心，他享受傅琳琅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所以从来没有让琳琅真正独立过，不过是让她把对别人的依赖全部转交给自己罢了。

雷霆看得清楚却懒得争辩。他深知，他和琳琅很难有结果，到底还是他自认不懂人世情义。

这个漫长的假期，琳琅如何消磨，记忆已经模糊。她只记得某一天晚上，浩瀚星空，雷霆接了一个电话又准备离开时，她扯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雷霆哥哥，再陪我一会。”

“琳琅，你已经成年，也有自己的辨别能力。可以适当交一些朋友，不过牢记不要太过依赖。”说出这番话时，他心中有些不安还隐隐带着些疼痛，但个中缘由雷霆不愿深究，说完匆匆离开，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反悔。

她已然长大，需要懂得。

07

琳琅大学后，傅父给她在旧金山买了一处私宅，不过住的不多。

课程内容不算少，为了节省时间也就渐渐习惯了住公寓，雷霆远在纽约，细数起日子来，竟然已经大半年未见。

天气仍然暖和，或许是一时冲动，雷霆坐了六个半小时的飞机去见她。

大概是这场长久的分别，让雷霆意识到琳琅于他的特别，心中情绪蔓延而法收敛。

那晚之后，琳琅生气不理他，不爱回他消息，对他的关心也是冷淡极了。

雷霆居然为此，难受了大半年。

琳琅的敏感让她浑身带刺，他稍显抽身之意，她就拒人千里之外。

赶去她学校时已经大半天过去，也没立即见上，在图书馆正门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见琳琅慢吞吞走出来，手上抱一本伯克利版大学物理教材。

雷霆站在斯坦福图书馆正大门的喷泉后面，淅淅沥沥的水汽似也弥漫了他一身，当时琳琅不懂，那是思念的雾。

她还在生气，在她看来一个男人教他独立，不过是想摆脱她罢了，最后会和她父亲一样，对她不闻不问。

阳光和煦，雷霆向她伸手，凌厉眉目，薄唇轻启，“琳琅，最近在忙什么？”

“交朋友”琳琅语气故作冰冷，但难掩喜悦，语调上扬。雷霆来找她，心里是很开心的。

琳琅穿剪裁得体的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细腻白皙的手臂。

“学的怎么样？生活习惯吗？”雷霆自然接过她手中书本问她。

“挺好的啊！”

“琳琅，你开心吗？”

“不开心不过也不难过。”

“琳琅，对不起，那天晚上我确实有急事。”

年轻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对方一服软你就会顺着台阶下的。

琳琅就这样原谅了雷霆，他不远千里来找她，不是因为父亲嘱托，只是因为想念。

不过，她忽视了雷霆在这段感情里的摇摆与权衡。

08

斯坦福食堂的饭菜实在不算美味，雷霆对饮食颇为挑剔，在斯坦福读书期间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在学校旁购置公寓改造成私人餐馆并聘请了国内大厨过来为他烧饭。

他第一次带琳琅来这里，装潢不算奢侈，但厨子确实都是他回国精挑细选的大厨。雷霆研究生期间的很多次大单也是在这里谈下来的。

雷霆毕业去纽约，这处公寓本是要给琳琅，可惜分别仓促，很多话来不及开口也就一拖再拖。

他引琳琅走到深处，竟有中式桌椅，席间坐下能看见一片竹林中山石环绕，烟雾缭绕。

琳琅哑然，开玩笑道，“难怪雷霆哥哥毕业了也不愿意回国，原来是读书期间就已经这样会享受。”

“吃饭嘛，不能委屈自己。”雷霆手一挥让人上菜。

他们在口味上居然那样相似，嗜辣，爱川菜。彻底放松下来，两人能吃的面红耳赤。

“以后搬出来住吧，你爸给你买的那套远了，住我这，每天让川菜师傅变着花样给你搞吃的。”雷霆一边说，一边替琳琅把松散的头发别到耳后。

“不要，太忙了，每天来回走不方便。”琳琅喝了一口冰酸梅汁，摇头拒绝。

“我给你配个车？”雷霆在征求她的意见。

“开不好。”

“再配个司机？”

“为什么上大学了还搞的我像个小学生？”琳琅不满。

雷霆默然，这些傅父都能给她，如果她真的需要，根本轮不到他开口询问。

他也就不再强求，只说过两天会回纽约处理一些事情，问她这几天有想去玩的地方没有，算是补上毕业旅行。

琳琅一时也对游玩没什么兴趣，只是大一公选课误选了物理学，让她非常头疼就问雷霆会吗？

雷霆对物理学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大一时候，课堂上教授介绍度量单位需要一个同学配合，见他帅气面孔便把他叫上台。量身高时却又因为太高，量程不够十分不好意思地请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