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刘老头双眼迷离,脸色发红,走路的步子虚浮了两下,醉醺醺地在子时敲响了打更的梆子。
冬夜里刘老头晃晃悠悠地转完整个村子,刚好到村口的时候,忽见对面北边兴阳村的方向火光闪烁,人影幢幢。
刘老头以为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又急忙揉了揉老眼,定睛一看!
只见对面山头上,百十来个火把烧宛若一条火蛇,蜿蜒而下,竟是好大一支队伍,声势浩荡的,直冲永定村而来!
刘老头顿时惊得酒都醒了,急忙转头就往村长郑大虎通风报信去!
永定村和兴阳村,两个村子隔着一座山,两个村子向来不对付,前几年经常因为抢水抢粮火拼,就这两年从京里来了个雷厉风行的县太爷,两村子才安生了些。
这大晚上的,如此兴师动众,好大的架势不知道又是冲什么去。
“砰砰砰!砰砰砰”!
“村长!村长!快开门啊!”刘老头一边敲门一边心急如焚地喊道
听见门外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村长家的老二,十八岁的郑宣急忙起床,一开门,就见满头大汗的刘老头差点摔了进来,被郑宣一把扶住。
郑宣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疑惑,还来不及问,刘老头就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快……快让你爹……把……把大家伙都……都叫起来!”
兴…..兴阳村的来干架了!”
话音刚落,就见身材高大健壮的村长郑大虎推开房门,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走。
刚毅的脸上眉头紧蹙,面色铁青,阴沉的眼神隐藏着怒火,往火光的方向看了一眼追问道:
“刘老爹,那群杂碎往哪个方向去了?!”
“秀才!往村东头儿秀才家去了!”刘老头顺过气急忙回答道。
听到这话,郑宣心中一沉,猛然抬头,往郑晴风家看了去。
只见火光越来越近,隐隐听得到人声嘈杂,村里的狗这时全都警戒的叫了起来。
村长的妻子林氏和大儿子郑林,这时候也都出来了。
郑大虎怒目一瞪,狠狠道:
“他娘的!郑林郑宣!鸣锣击鼓!叫乡亲们起来打狗!”
郑晴风家破旧的瓦房外,早已聚集了一群手里高举着火把,拿着棍棒锄头,个个神情凶恶,来者不善的壮年男子。
为首之人正是一脸乌青的郑梅花与孙大宥,两人被气得怒火中烧。凶恶的表情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郑梅花上来掐起水桶般的腰杆子,破口大骂:
“陈玉兰!你个贱人!居然敢绑架我女儿!活得不耐烦了!你个杀千刀的丧门星!赶紧给老娘开门!不然老娘一会儿进来!定叫要你生不如死!”
一通乱骂完,门内还是静悄悄地一片。
郑梅花转过头,心疼地看了一眼人群当中,被人搀扶着的,眼神呆滞痴傻的孙玉锦,心里又是一阵揪心的疼,随后又恶狠狠地回头,冲身边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两壮汉立马上前,朝门狠踹了两脚,三下五除二就将门锁踹坏。
郑梅花横肉丛生的脸上冷笑一声,立马上前要冲了进去。
下一秒!
“啊!!!”
忽然一盆滚烫的开水迎头泼了出来!烫得郑梅花几人,脸皮通红,迅速起了几个大水泡,幸得是冬天,不然一层皮都烫烂!
魁梧黑壮的孙大宥,见自己婆娘被烫的惨状,更加是怒火中烧,沙包大的拳头捏得梆硬,立马又一股脑往里冲。
下一秒!
“啊!”
“啊!快些躲开!”
只见几盆火炭从门里迎头抛了出来!全部落到了连同孙大宥在内的,几个站得靠前的村民的脸上身上,瞬间就被烫起了红红的烙印,连厚夹袄都被烫的全是大大小小的洞。
其余随从的人,被这架势吓得急忙后退了几步。
有临时被拉来凑数的村民,开始交头接耳,不可思议道:
“不是说,这屋里就一个寡妇和两个女娃吗?怎么如此厉害?”
“哎哟,管他是啥,咱们只是来凑个数的,能躲远些就躲远些。”
“就是就是,他张二家和孙家的事情,干咱们屁事,差不多凑个人数就行了,那么卖命干啥,你看王老五家的就是个傻蛋,脸都被烫花了吧!”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住了,一时竟人敢上前。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一个带着黑色皮帽,穿着黑色锦缎夹袄的,身材削瘦的白面老头的身上。
老头拄着拐杖,背挺的很直,长长尖尖的下巴,苍白瘦削的脸上波澜不惊,不威自怒。
见人上前,老头松弛的眼皮抬了抬,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一身狼狈不堪的孙大宥和捂着脸呻吟的郑梅花,语气不紧不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老郑家的,你们说,我这去世的孩儿娶了人,是误会。呵,眼下我已经带着人跟你们来了,不管新娘子是谁,反正今晚我儿子必须娶亲下葬,你们自个看着办吧!”
语罢,郑梅花和孙大宥奈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呆傻的孙玉锦突然痴痴笑出了声,打破了平静。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漆黑的棺材里,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就摸到了身旁冰冷冷的尸体,顿时吓得发了疯似的,拼命拍打尖叫。
等被外面人听见动静,打开棺材的时候,孙玉锦十个手指头指甲都挠断了,满手鲜血淋漓,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这副模样,当时就让郑梅花心里凉了半截。
看着女儿人不人鬼不鬼的疯样儿,郑梅花沉默片刻,心里又燃起了熊熊怒意,恶狠狠地冲大门里的人骂道:
“陈玉兰!你这贱人!我看你到底有几个能耐!能翻出个天来不成!等老娘进来弄不死你!”
郑梅花硬着头皮上前,一脚踢开门!
“啪!”地一声!
只见一道凌厉的鞭子带着鞭风,迎面狠狠抽到了她的脸上。
这一鞭!立马皮开肉绽!骤然打出一条血印!疼得郑梅花瞬间哀嚎倒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震惊的抬眼看去!
只见门口赫然走出个一袭白衣宛若冰雕雪琢,容貌惊艳绝伦的女子。
郑晴风秀眉冷峭,神情冷峻,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寒意森森,怒火隐隐。
她一手执马鞭,一手紧握着个陶瓶,见郑梅花倒在地上,快步上前又劈头盖脸地狠抽了下去,语气冰冷压迫:
“上打为老不尊,下抽不肖子孙!你郑梅花胆敢私下买卖郑家宗族的血亲!去给死人陪葬!实属大逆不道!我且代郑家列祖列宗!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混账东西!”
郑梅花双手捂脸,连同手臂和脸都被抽得皮开肉绽,孙大宥和几个人正欲上前!
只见郑晴风寒潭般的眼神,凌厉一扫,“啪”地一声将手中陶瓶狠狠摔了过去!
“不好!这是火油!小心火把!”
陶瓶炸开,立马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众人立马意识到极易燃烧到火油。
一群簇拥着火把的人立马潮水般退散,但不时往地上掉落的火星,还是点燃来地上的火油,瞬间一小片火光四起!
燃烧的火光,冷冷映衬着郑晴风眼底的寒意。
身材柔弱的陈氏此时忽然出现,吃力的搬了一箩筐陶瓶,眼神视死如归,十分决然道:
“我看谁敢!非要跟我孤儿寡母的过不去!我就跟你们玉石俱焚!”
为首的黑衣白面的老头倒是镇定自若,削尖的脸上,眼神阴郁,冷笑一声:
“哼!倒是好生厉害的一个黄毛丫头!就不怕我这百十来个火把连你家这破瓦房都点了!”
郑晴风闻言,眯起了眼睛,轻蔑一笑:“呵!笑话!我郑家宗祠的地方,岂容你这外姓老贼放肆!”
说罢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朝老头儿脚下狠狠一掷,鄙夷道:
“拿去!死人的彩礼真他妈晦气!”
“你!”白面老头被气得瞪大双眼,怒指着郑晴风的手指都在发抖:
“来啊!把火把全给我丢进去!烧死这个小娼妇!”
众人瞬间高高举起火把,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全村的狗,全都群情激昂,一呼百应的叫了起来,随后而来的就是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喊打喊杀的声音由远及近,由少变多,声势浩大的,朝村东头郑家涌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