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个房间里,宋母静静地躺在拼合一起的桌上。
他们在四周高低摆上了十几盏油灯,烛火摇曳,裴七钰一身麻布袍,布巾蒙脸,手里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同样穿着的宋应舟在一旁冷眼瞧着她。
老实说,她现在是一种赌博的心态,裴七钰并不确定脑血肿的位置。
甚至不确定是什么类型,脑血肿的类型多种多样……按照时间,只知道是超急性。
如果血肿在外部倒还好,最坏的情况是开颅后发现血肿不在这个位置,或者发生在大脑内部!
那她要再开一个洞确认位置吗?宋应舟难保不会当场给她一刀上西天。
倘若发生在脑内,按照现在的条件,她也只能陪着宋母奔赴黄泉了。
木已成舟,走到这一步也只能凭借多年积累的手术经验尽全力救治了。
裴七钰深吸了一口气。
在宋母额上消毒后,锋利比的刀刃在皮肤上利落地划过,渗出细密的血珠,用棉布吸去表面的血液,便露出了森白的头骨。
宋应舟紧紧地盯着那双小巧的手,她从旁边拿起雕刻用的铁锤和凿子落在那露出的一小块头骨。
笃!
铁锤抬起又落下。
笃!
人和桌子一起轻轻震动。
笃!
宋应舟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和粗重,半合上眼睫有些不忍再看下去。
这头骨坚硬比,裴七钰不知道凿了多少下才将它打开,露出里面一层淡淡的粉色。
“擦汗。”
冷不丁地一声,让宋应舟打起精神,睁开眼睛。
灯光之中,裴七钰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就连睫毛都变得有些湿润。
尚有稚气的眉眼之间,是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专注和凌厉。
他愣了一瞬,忙不迭地递过手帕在她额上乱擦一通。
余光瞥见宋应舟微微泛红的耳尖,裴七钰觉得有些好玩,忍不住说:“兄弟,你这么纯情?”
宋应舟没想到会突然被人这么打趣,俊秀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立刻反驳道:“我看你是现在就不想活了!”
一番对话后,原本紧绷的气氛便松下了些。
裴七钰将手探进去,轻轻摸索,越摸越是神色凝重,她的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好像没有……
难道真的像她所考虑的那样!?
宋应舟显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忍不住问:“怎么了?我阿娘没事吧?”
她总不能直接说:哥们,我可能要在你母亲的头上再开一个洞吧?
显然不行。
好一会,她才抽出手指,扯了扯唇角:“没事。”
接着,裴七钰镇定自若地用匕首划开那层淡淡的粉色,忐忑地再次把手指伸进去摸索。
希望那要命的血肿就出现在这!
她的命是小,宋母的情况和麻醉药都不支持她做长时间的手术。
否则……她也没办法救回宋母了。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宋应舟不时地给裴七钰擦汗,一边密切地观察她脸上的神情。
忽然,她的指尖摸到一个湿湿软软的黏腻物什。
裴七钰眼眸一亮,心跳开始剧烈地跳动。
就是这了!
宋应舟眼力不差,明显瞥见了那一抹格外鲜艳的红色,他喃喃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脑血肿?”
裴七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同时她也发现宋母的眼球微微地动了一动,看样子麻药的效果快过去了,手里的速度得再快些。
宋母的血肿不小,这里也没有可以引流的工具。
她小心翼翼地把血肿划开,用干净的棉布去吸收它,很快,地上就出现了一堆沾了血液的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