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我想追问,白刃却不打算与我继续交谈。他刷地站起,说了声再会,之后便脚下生风跑了出去,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飘到门口,一阵夜风恰好刮来,空气里又弥漫着那股大型犬……不,应该说是狼人的气息。
我被夜里的强风吹得直摇晃,即便追过去,大概率也是徒劳,便只好关上门飘回二楼的房间。
时间已是深夜,桃花被饿得直打蔫,一见我进来,便喵喵地叫着过来蹭我。
我照常往它的瓷碗里添了鱼干和粮,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像只猪。
我觉得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又给它加了些水,睡不着,便坐在阳台边上吹着凉风发呆。
且不说杜泠泠和白刃的异常,最令我意外的是湾,她竟然真的成了鲛人!
不,不可能。就算抛开人不可能变成鲛人的现实不谈,就算湾是怪物,那也不可能成为鲛人。
除非……她本来就是鲛人,或者说她的形态本身就具有极强的不确定和可塑性。
不对,还是不可能。
鲛人的气息很特别,如果她成为了鲛人,或者她本就是鲛人,那在我摸到她的手臂时就应该能察觉到。
可如果她不是鲛人,又如何能用声波将我麻痹?还有,我怎么会在圣契尔赫德树上?是谁把我弄过去的?
我尝试理清思绪,却又觉得它们杂乱章,从下手。
寂静的夜中忽地闯入一声苍老的咳嗽。
我循声望去,只见阳台下的街道上站了个老人。
老人上了年纪,身上缠有一股苍老……甚至已然开始腐朽的气息,站在街道昏暗的灯光下,仅是抬起头,与我对视一眼。
我脊背发麻,因为在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竟然没有血肉,只有一层满是褶皱的皮裹着两颗泛着紫光的、浑浊的眼睛!
老人咧开嘴,扯着枯树一样的皮朝我笑,那个瞬间我甚至怀疑对方是老树成精。
我尴尬地回以有生以来最不情愿的微笑,老人又在那站了一会,咳嗽着,干枯开裂的唇微微蠕动。
欢——迎——你——
我看懂了那反复蠕动的唇语,顿时戒备起来,但紧接着,我的脑中便传来一种久久不绝的疼痛与嗡鸣。
老人伫立在幽光下,像是在与我告别般地挥了挥手,颤颤巍巍地顺着街道走远了。
“站住!”
我隐约觉得对方和杜泠泠口中那个奸商有关,忍住疼痛,从窗台翻身跃下,借助浮空术轻落在地。
我本想追上她问明白,可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裹满沙砾的旋风将我笼罩在内,我站在风声的中央,看着她的背影在飞速运转的沙砾后逐渐远去,一时懊恼,抬手向着旋风甩出一道风刃。
风刃由高度压缩的风元素组成,旋风即刻被风刃撕开裂口——可与此同时,几乎已经走到了我视野尽头的老妇人,也如同被风刃撕裂般地,分割开来,扑倒在地上。
等我追上去查看时,却只发现——
她的斗篷从中左右撕成了两半,而里边的人,不见了。
我拿走了她留在地上的斗篷,返回自己的屋中,而在那之后不久,不知是从什么方向,传来了一种很奇怪的敲击声。
听起来是铜铃的声音。
铜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当——当——当——
我熄灭了屋内的灯,悄悄掀开窗帘的一角,发现,在夜水晶灯的幽光照耀下的街道中,似乎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不对,这好像不是雾气,因为在那之后,有一队身着白袍的人从街巷的尽头走了出来。而那些泛着白光的雾,正源自于他们身上的长袍。
队伍里为首的人正规律地敲击着手中的铜铃。
当——当——当——
他们走得很慢,在队伍的末端,那里的白袍人们合力抬着一副漆黑的棺材。
他们从我的窗前路过,每个人都戴着宽大的衣帽,他们的脸一均藏在衣帽之下,漆黑地一片。
人群似乎是在念着什么,我留心听了一会,只听到了一个不断地被队伍中的人念起的名字。
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赫西弗格。
可人群中发出的声音实在太过密集,悉悉索索地,像一条巨大的白色百足虫从我的窗下爬过。
除了铜铃的响声和那个名字,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能听清。
队伍浩浩荡荡,最后消失在了星湖巷的尽头,而在那后不久,从赫西弗格的深处,亮起了一束曙光。
晨钟之后,从远处传来一阵少有的喧嚷。
我拉开窗帘,又再望见了那只透明的鸟,它正在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盘旋,最后顺着人群涌动的方向飞走了。
在鸟儿落下的地方升起了一团白烟,接着响起了礼炮声,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焦味。
我拢拢头发,洗了把脸,披了件斗篷,坐上扫帚朝冒烟的方向飞去。
焦味越来越浓,隐约能听见人群中嘈杂着的议论声。
我找了个屋顶落下,一眼就看见了熊熊燃起的干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