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马路上,身体被酒精麻醉渐渐不支。
酒是个好东西。更确切地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装潢。
甭管你多么穷困,潦倒,肚皮里空空如也,即便你穿得像个破烂,只要你被人看成是个醉鬼,再没有人会计较你是谁。
干什么职业,体不体面,你爱过谁又被怎样一位富家千金爱过,还是被一个私通的糗事搞得头昏脑胀。
所有你在意的东西在别人眼里都狗屁不是,你的过去和现在脱钩,你就是个纯粹的醉鬼。
你可以胡言乱语,把一切有的没的道德准则装进肚子里,再从肠胃里翻出来,哭天抢地,口吐白沫。
这是个跌跌撞撞的夜晚。
当疲惫和惶恐因为醉酒从脑海里一齐甩出,有偶然的一个瞬间,我得以清醒自己对社会不满,原来只是怨恨命运多舛且毫还手之力的缘故。
当念头闪过,正好一辆卡车驶过,差点将我碾成肉饼。
我停止呼喊,能为力地望着远处。
街灯闪烁的某个角落,我隐约看到罗琳的发簪在秋夜的薄雾中闪闪发亮。
我恨自己,更恨这样的夜晚。
我回到出租房已接近午夜,楼里就亮着一盏灯。
穿长拖鞋的女主人为我开的门。
她将我扶进门里,还喂我喝下一杯温水。
明天就要启程去老马哥说过的地方了,我本想着和女主人讨价还价,只付给一天一晚的房钱将租房辞退,但当我看到灯光照在她头顶,一圈五颜六色的光晕充满我的瞳孔,我对她说:
“看在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的份上,房租按半月算行不行?!”
“菩萨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周围的租客挺多。瞧你也不富裕,要是真急着要走,我找你450,你看怎样?”
她从哪搬来一床棉被,帮我侧过身子躺好,才放心离开。
她关好门,就像将整个秋天的温暖都留在了房里。
等清晨酒醒,凉爽的秋风从窗户缝里吹进。
我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压在木板中间的那摞信笺。
我将它放平。硬皮纸和朝阳一齐躺到我的手上。
我突然来了兴致,郑重地打开第二封。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低廉的。
我突然变得只对她的眼睛感兴趣。
深褐色,清亮的泪水依然不断从眼眶里渗了出来,刚好给阳光照耀下的左侧眼睑镀上了一层乳白色。
我看到过同样的眼睛,我当时也如此认真地看着这道乳白的光线射入我的眼睛,然后被我转身避过了,并加快离开了那个晴朗的下午......
我从小沉默寡言,不善与人相处,也毫志向可言。
如果说独处意味着占有更多享受时间恩典的机会,那我几乎将这些机会都白白抛给了麻木的凝望。
还小的时候,我时常侧耳倾听雨点滴落的声响,我感到他们其实并不细微,能发出像火车奔跑时的汽笛声音一样的怪响。
我听到的蝉鸣总是带着迟缓的嚣叫,就像从筛子里漏出的风一样。
只有叶子被风吹动的声音非常悦耳,簌簌的响,像黄雀的叫声。
直到长大后我才发现,看似与别人的不同感受,只是缘于我表达上的迥异而已,于耳朵并关系。但时机来得晚了些。
我一不小心将这一切说给了小伙伴们听。
他们用好奇的眼睛打量我,并捉来黄雀和树叶比较。那是我迄今听到的最助的鸟鸣声。
当我看着鸟儿的羽毛如树叶般飞落的时候,就像自己被人一刀一刀地割去皮肉。
我眼睁睁地看着鸟儿在我为它招来的横祸中吃力地死去。
他们嘲笑我,追问我,有些还用和那只鸟儿死前一样的眼神看我,在对我一再确认之后,一致认定我是个傻子。
我法理解只是对声音的不同感受,如何会让他们如此疏远于我,较我更甚于疏远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