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宁微抿薄唇,想来方才她同亦良哥说的话,被听了去,只当他任性劲上来。
默不作声点燃了烛灯,又为他铺好了床,不再多言,也不愿再解释,便要退出。
“陛下早些休息吧。”
夜还早,根本不是他休憩的时辰,分明是不想留在这了。
越侪见她这般冷淡,完全不理自己,愈发气结难纾了,硬的不行便来软的,他换了态度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就走了?”
“未曾忘记什么,陛下有事可以吩咐守在外面的宫人。”
他又要肆意妄为了,宫宁头也不回,不管他在身后再说什么,都充耳不闻,快步出了殿。
回到偏殿,宫宁喊来了绿萼,她是这一批刚进宫的小宫女里最伶俐乖巧的。
喊她来,是为了日后出宫,好备一个贴心的人服侍越侪。
她做事有始有终,答应嫁给裴亦良是她许下承诺,她要完成。
答应要照顾好越侪是她立下的誓言,她也要做好。
“这个你拿着,好好记下。”她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绿萼,里面记录的是越侪的喜恶偏好,日常习惯。
又从柜子上边拿下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罐,里面是旧年初冬,梅花枝头蠲的头茬雪,储存一年后以供烹茶之需。
她将方子以及储存方法写下,交于绿萼叮嘱道:“陛下喜欢喝梅花雪水泡制的庐山云雾茶,你日后要懂得多学习如何冲泡。”
再过几日越侪便要选妃了,届时她也算完成齐贵妃所托,就能出宫恢复自由,就可嫁给亦良哥了。
想到这她不禁开始畅想日后生活,亦良哥不受拘束,不愿为官不愿经商。
到时他们可以寻一竹林,养几只鸡鸭,几亩良田,生一双儿女,炊烟袅袅。
在云雾氤氲山峦之间,梨花树下,喝绵柔清甘的梅子酒……
“宁姐姐?”
绿萼一声呼唤将她思绪拉回,她眨着眼睛,有些不解问,“这些平日都是您服侍的,让奴婢去……陛下他肯吗?”
她虽刚进宫不久,但这几日也瞧见了,不是宁姐姐不让旁人侍奉,而是陛下不让。
正是因此,宫宁才选了绿萼。
她总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情窦初开的少年最易意情感,待他日后醒悟,会明白她的苦心。
朝夕相处难免会误会心意,由她领着绿萼,时间久了,陛下慢慢就会习惯了。
“还有这个香,是陛下常用的。”宫宁还未将手中的香递给绿萼,殿外传来道道杂沓的脚步。
顺着窗户看去,外面红光影影绰绰,烛火摇曳的厉害。
“姐姐快去正殿吧,陛下寝宫走水了,而且陛,陛下他……他……”
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破门而入,几乎要滚到地上。
看着她哭丧的模样,宫宁警铃大作,霍得站起,“你做甚如此慌张,倘若以后在主子面前,也这样,有几个脑袋掉的!”
没等她回话,宫宁立即带着绿萼往正殿去,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不过才几个时辰,怎么就……”
殿内的场面,让她怔在原地,帷幔被烧的残败,地砖上落了一地黑黢黢的残灰。
琉璃、红釉、青花瓷残片随处可见,一片狼藉,
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提着水桶神色凝重匆忙,但看样子火势不大,已被扑灭。
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洪,从里面跑出来,黑白参半的眉毛拧成一团。
瞧见宫宁气的直跺脚,“宁姑娘您可来了,这么大动静,您是一点没听见吗?”
他是越侪在做皇子时结识的太监,因越侪常去先皇殿外背书,被张洪瞧见,觉的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出众,就多次有意意在先皇面前提点。
如今越侪继位了,对越侪更是忠心耿耿。
“我……”宫宁慌得手心出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跟越侪拌了两句嘴,就变成这样。
“别我我我了,快进去瞧瞧吧!”张洪推搡着她进殿,一边抱怨,“陛下吐的不成样子,您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说什么照顾了十多年,这如今反倒不如我们这些人了,您这心可真够狠的。”
这话让宫宁羞愧难当,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火辣辣的。
进去就见一个太监拿着铜盆,越侪扶着榻边吐的脸色惨白,手臂上青筋凸起,止不住的颤抖。
殿内窗门大开,寒风裹挟着碎雪卷入屋内。
哪怕燃着地龙也挡不住的严寒,连她穿着棉衣都有些骇冷,更别说仅穿一件寝袍的越侪了。
这群奴才,没一个有用的!
“陛下这是怎么了,这,这怎么吐成这样,请御医了没?”她急忙扯过衾被,往他身上披。
却叫越侪一把抓住,丢在地上,扶着榻壁别着脸不愿看她。
“请了,只是陛下不看的。”张洪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