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月色中,越侪虚弱的靠着榻柱,眉心微蹙,矜贵傲气的脸上透着难捱的痛苦。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般脆弱了,宫宁又气又恨又心疼,不觉眼周红了一圈。
绿萼见状,拾起地上的衾被掸了掸灰尘,欲给他披上,宫宁拦了下来,“陛下好洁,脏了就不要再拿上来了。”
她从一旁柜中拿出白狐大裘,为越侪披上。
他像个置气的孩子,还想扔掉,宫宁一把按住,“陛下这是做什么!不穿是要冻坏的。”
殿内众人乱做一团,杂乱章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宫宁额间一痛,深吸了口气镇定了心神,指着前面几个人,冷声吩咐,“你们五个人去湢室,放好热水,陛下受了寒,待会留两个侍奉陛下沐浴,剩下的人一炷香内把殿内打扫干净。”
“你们几个去碗粥,白米粥就行不要加任何东西。”
“地龙再去烧热些,都去做自己的事去,不准再开着殿门进进出出。”
她转身将手中的香交给绿萼,轻声嘱咐,“待会换了衾被,用这个为陛下熏一熏。”
该香是宫宁依照古籍自制,以桂枝、荔枝壳、元参等等调制而成,燃之可避寒。
如此一安排,方才还乱糟糟的宫人,顿时井然有序起来。
“东间门窗关好,把陛下扶过去。”宫宁对一旁的几个宫女吩咐道。
哪知,一个小宫女刚靠近,越侪立刻急躁了起来,“不要碰朕!”
宫宁吓得一抖,忙驱散了众人,自己独自上前扶起越侪。
“不用你在这惺惺作态。”
他厌恶推开,自己颤颤巍巍向东间走去,身上白狐大裘因他的站起向下滑落。
宫宁眼疾手快接住,急急往他身上披,“这又是怎么了?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
饶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一进里屋,越侪便力瘫软在地,宫宁将一旁毛绒垫子放在他身下。
好在东间地龙烧的火热,屋内并不觉得寒凉。
她关上了房门,免得热气跑出去,又回到他身侧,拿出随身的帕子为他擦着额间冷汗。
越侪缓缓掀开眼睑,眸子猩红幽晦,凝着她时空洞,一丝情感,宫宁捏着帕子的手一顿。
“你现在来做什么,不该等朕死了……”
宫宁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陛下慎言!这种话如何张口就说?”
他握着贴在薄唇上手拿下,冷嗤一声,“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愿,如今一心挂念着出宫,哪里还会管朕的死活?”
“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的丢下朕。”
他缓了一会,又埋怨她,“不来侍奉朕就算了,如今连一碗粥都不给朕做!”
一番话说的宫宁满怀愧疚,方才她确实是一心想着出宫,才疏忽了他。
至于他早上要的红豆薏米粥,她是做了的,不过是让御膳房做的。
本想着总是要出宫分别,不如就提前慢慢适应,却不想他竟然吃出来了。
宫宁咬了下唇,“奴婢知,下次奴婢会做的。”
房门被敲响,屋外张洪的声音响起,“宁姑娘,陛下的姜汤和粥做好了,先服侍陛下喝吧。”
宫宁起身去接,张洪却没撒手,压低了声音提醒,“万事以龙体为重,哄着陛下用了,别太较真。”
“是。”
她应了,端着到榻边,舀起一勺,吹凉后递到越侪唇边。
“陛下先喝姜汤吧,今日受了凉,怕是要生病的。”
他冷冷的盯着她,那张刀刻斧凿的脸在如水月色中,除了虚弱的惨白之外,还有对她浓浓的怨。
如一把钢刀,戳在她身。
宫宁心口一痛,越侪在怪她,这么多年,越侪从未用过这种眼神看她。
是她真的做了吗?
可她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陛下这是何苦?是糟践奴婢?还是糟践自己呢?”宫宁喉咙微涩。
“你还要问?你自己说要出宫,不再管朕,朕如何,与你有何关系?”
宫宁愕然,她是说出宫可没说不管他啊,“陛下这般糟蹋自己,岂不是让人心疼?”
越氏一族本就身体不好,若是糟蹋坏了身子,她有何颜面去见越侪的母妃。
他冷冷一笑,撑着双膝站起,颓然向小榻走去。
“别说好听的了,你也会心疼?瞧朕这样你不是最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