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五日功夫,何家二老爷同三姑奶奶的回信都来了..
袁氏看过…一时五味杂陈
这日,国公爷同袁氏约着俞家夫妇一道前去吊唁…俞夫人上前同宁王妃说上几句话…
结束时,不等袁氏开口,俞夫人便抢先约袁氏回家说话…国公爷同俞大人本就是各自告假,便不再多说,先后离去
俞夫人领着袁氏直接进到里屋,一路话
进到俞夫人住处里屋内,等到坐定地方,俞夫人面色似是有些尴尬…使唤人上了许多时令点心,又默言许久,只拉些闲话家常..
袁氏谨记昨日国公爷吩咐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露相,总之现下,俞家定然是比谁都急
国公爷挑明了给袁氏提的醒,递了话:
“如今尚不可知,但若真有隐情,咱们哪怕是扛不住悔了婚,也非不可理喻,不过几年光景便能遮掩过去,可对他们俞家来说,那才叫妄之灾”
“你也不用担心,明慎一个男子,便是当他没这个缘分吧“
“至于咱们姑娘,哼,怕什么,就是放在府里头再养上五年,我也养得起,我国公府的姑娘,看谁敢多说什么”
有了自家老爷的话,袁氏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
何家非阴差阳,可俞家姑娘又该当如何呢?
要知道当初俞夫人为着挽救女儿名声,几次三番对外放话,她家大姑娘那是常常放在虞家教养的……
总归你俞家更急,不怕不说实话
袁氏想通关窍,坐的稳稳当当,不就是闲话家常嘛
她自小家中市井门户长起来,便是跟着自家母亲出门采买还价也做得,扯闲话谁还不会啦
这厢袁氏镇定自若,那边的俞夫人才是真不好受..
非她有意拖延犹豫,这事,她是早打定主意得说明的,只是她实在难开口…想她自小诗书堆里长大,从来重话都没听过一句…
“…年节前,我同念儿回京城之际,一次晚间,念儿这丫头循着月亮散步到了老家祖庙旁..意外遇见一妇人悄悄烧纸祭奠,随后听其言语方知……那便是去了的李侧妃生母李氏……”
袁氏心下一惊,年前…
“祭奠…莫非是?”
俞氏艰难开口
“不,正是为她的独女,如今的李侧妃,那时才知,李侧妃已于年节前便薨了…”
“念儿吓得不轻,好容易让我哄住,好歹算皇室中人,怎好随意揣测…可我担心这事多少同我虞家会有些牵连…我便私下去寻了那李氏………
年节前夕,宋姨母家到来一队人,拿着宁王府的牌子,说李侧妃娘娘命人送来贺礼,是以李氏并宋姨母并未怀疑…留下这队人过夜休整
入夜,那队人马中跑来一个小丫鬟,是李侧妃身边最得力的瑶儿…悄悄到了李氏房里同她说了…侧妃病逝…
因着年关将近实在不详,只得先盖住消息,告诉李氏今年便不用再前往京城,看望侧妃娘娘…事关皇家颜面,万不可透露出消息..说完,瑶儿急匆匆离去
只留下几近崩溃的李氏……她想打听消息,却又没有那个胆子,身边也人可说…日复一日的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唯一的宣泄方式就是夜间守着祭奠的火焰哭诉……
李氏乱了方寸,日日魂不守舍,而那宋姨母又将她看得死死的,李氏想见亡女一面也不成…末了她想起俞夫人,便想向其求助..
可那时,俞夫人协女儿早已回京……
话毕,俞夫人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袁氏缓了缓,试探着开了口
“这么说,俞夫人打从汴州回京之时,就知这宁王府侧妃一事…”
俞夫人面色忧愁,为难开口
“此事实乃宁王家私,我实在不好打听,是以知道后便不再多做盘算,只是可怜那孩子…我曾是见过的,花一般的一条性命,便断送了…”
说着,俞夫人轻拭眼角,道
“我知这回消息一出,袁家姐姐恐是担心,咱们两家的关系,我想着怎样也该说道明白…”
袁氏暗自发笑,手中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严声开口截断俞夫人的说辞…
“俞夫人这话听着似是有些道理…………”
“不过怕不是把我当傻子戏弄…若是消息需得掩盖,那宁王府人便不用特意寻来李氏告知,大可寻个由头,今年阻止李氏进京便可…何必平白留个隐患呢?”
袁氏厉声急严:
“两家结亲在即,俞夫人却这般隐瞒,莫不是自以为亲事已定,便想着随意拿捏我们庆国公府吗,真是欺人太甚了”
俞夫人见状惊慌失措,拉着袁氏赔不是..
末了深深叹气……
袁氏本也没打算真结怨,哪能真拂袖而去,仔细思索再三,便开口
“我们家汴州也有些亲戚…近来写了信回去,说道明慎的亲事…也是得谢谢三姑奶奶这大媒人”
刚开了个头,就见俞夫人眉头一跳,神色重重看过来
“这信送去没多久,就收了回信……我们家那姑奶奶最是机敏,听说了些事情,便一五一十与我说起”
“年节前夕,汴州水上巡查的,漕运司当值巡夜守卫们从水中救上一小丫鬟”
“这丫头福大命大,闭气躲在漕运司货船底下,活了下来,见着漕运司的人,赌咒发誓,只说自己是宁王侧妃送来的,要见侧妃生母…“
“漕运司主薄为人谨慎,便将这丫鬟看管起来…送还到了李氏身边…俞夫人可知..这小丫鬟同当时的主薄都说了些什么?”
俞夫人面色愈发凝重,那丫头的确是与李氏一道送来了她府上…可她却不知还有这么一遭…
毕竟……漕运总督正是现如今的何家二老爷,何朔,国公爷的胞弟..
犹豫半晌..终开口:
“宁王府当初来人,闲谈中只给了我那妹妹一句话,侧妃身体不适,宁王爷恐其为生母烦忧,是以或许不宜此时母女相见..”
“此话的确牵强蹊跷,也未下死命令,但王府中人发话不敢不多琢磨”
“后来寻来的那小丫头,她只说自己奉侧妃命留下,照顾老母,也不知究竟她同李氏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丫鬟去后,李氏疯了似的,整日念佛忏悔…怪瘆人的”
“..直前些日子,侧妃李氏薨了的消息传至汴州……”
“那李氏得知,在我妹妹面前一时哭得险些昏死,只求要去女儿葬礼上相送一程,到底都是为人母的,丧礼长辈不出现更是不合规矩..如此我妹妹写了信来央我打听消息”
“是以前些日子,我去见了宁王妃…宁王妃仁德心善,允我将其李氏接来…现如今那李氏已去了宁王府…”
“李氏带着那丫鬟来了俞府,我才得知,当初宁王府只有意拦住李氏进京寻女,并打算告知其李侧妃病逝消息…是那小丫头怜惜自己主子,悄悄告知李氏,侧妃已逝实情…”
“回程途中被套出了话…继而她被抛入水中灭口…”
俞夫人顿了好一会,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低头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可怜见的,带着一身的伤……也要给主子寻个安慰,好叫老母知晓…实情”
袁氏一时忘记掩饰,直勾勾的望向俞夫人..
“今日临出宁王府前,那…李氏寻来留了一句话,都道她女儿飞上枝头变凤凰..谁又能知道,她姑娘那一身的污糟伤呢”
………多少人道这李惜娘命好得遇良人,可就如当初她被宋姨母逼迫卖脸去讨好舅家哥哥一般,个中滋味谁知道呢…
……………
春日灿烂..窗前不名黄花烂漫,一树鲜亮…可朝阳屋子中却阴凉一片
袁氏长叹出一口浊气,同俞夫人告了别,只让她宽心,还要筹备孩子们的婚事呢……
门外丫鬟们推了小轿来送袁氏出门,这一天精神绷了半日,累过了劲儿,袁氏推辞,上了软轿…
袁氏半眯着眼睛养神,她想起今日吊唁情形,宁王爷常年抱病不出,上上下下只宁王妃一人操持…可怜那王妃瘦的一把枯骨,面色惨淡…见者都道,这常伴病者身边难免沾染病气…
可这究竟是染上的病气,还是受折磨出的憔悴…谁晓得呢..
俞夫人同样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李氏带着那小丫鬟来寻她时,怕着所说人可信,叫那小丫鬟掀起衣袖外衫…
伤疤遍布..触目惊心,烫伤的,刺伤的,鞭子抽的,钗子划的…
李氏凄惨哭诉,如鬼魅言语般萦绕不绝:
“姐姐只管看看吧,这孩子身上的伤,还不及我姑娘身上十分之一啊…我如今是活不成了,只求奶奶留下这苦命孩子,日后清明寒食,叫我同我那姑娘,能得她一碗饭祭吧……”
想到这儿,她强打精神招呼人过来…
“日后你便不叫瑶儿了,就叫云儿吧…”
“谢夫人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