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9月28日,今天是她的生日,陈挺的心一沉。
那年暑假,在国外的时候,他选了几个礼物,其中一支刻着他俩名字缩写的黑桃木磁扣钢笔特意等到生日那天送给她。
一早,他就算过。这是他们分别后,第4个未在一起过的生日。
“她男朋友几乎天天下班接她。”季伟琛看着郁楚楚的背影,招呼陈挺去房间放行李,顺口解释了一句。
“还是晚了?”陈挺步子一滞。思绪停止了转动,忘了要做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不见了,自己在边际的黑暗里,下沉,下沉,抓不住任何东西。惶恐,失落,四顾人,数次梦里的样子又出现了。
“陈博士?”
“哦,没事,走吧。”陈挺恢复神智,声音里却是听得出的疲惫。
房间里,陈挺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拿出几本书来。刚才在小车上,杯盖未盖好,车子一启动,倒出不少水。
最上面一本书已经湿了封面。
“《荒原狼,这书最近是不是很火,我办公室那姑娘,就是刚走那个,也很喜欢这本,走哪都带着。”季伟琛想去翻那本湿了封面的书,但想着这样仪表干净且连一点多余指甲也没有的人,也许有洁癖,举起的手,也就停了下来。
“还行。”陈挺抬头看他,眼里有了柔和的光。
“话说,我办公室那姑娘也是个可怜人,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季伟琛隐隐感觉到聊起那姑娘,陈博士好像温和了些,不太有距离感了,是一副很愿意了解的样子。
陈挺望了望他,没有说话。
后来他和郁楚楚再也没见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他也是从虞凌霄那里听来的,心里的某个角落又暗了一轮。
“刚来我们公司时,她都不怎么讲话。现在好多了,来了个老乡,那男生特意从老家追来的,对她是真上心。在追她的过程中,倒是提前先把我拿下了,三天两头让我给他送情报。”季伟琛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教授聊一个他的同事,还说这么多,不过人家好像还很爱听。
“那男生是不是叫夏南枝?”陈挺脱口而出,说好后又稍觉失了分寸,他每次只要一遇到她的事就会阵脚不稳。可平日里,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奇了,陈博士怎么知道?”季伟琛脑子里已经开始串联一幕幕爱情争夺戏码。
“季部长,能给我刚才那姑娘的联系方式么?”陈挺问得直接。
“行。”季伟琛也爽快地把郁楚楚的联系方式报给了陈挺。
一瞬间,季伟琛发现陈博士和他办公室那姑娘似乎很熟。也许是亲戚,怪不得能说出人家男朋友的姓名,可为什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晚饭,我陪陈博士在附近吃点我们地方上的特色小吃。”季伟琛没深入多想,换了个话题。
“谢谢,您忙去。我晚饭约了当地的朋友。”
“朋友明晚聚?”
“我明晚的火车。”
陈挺语气坚决,带着壁垒,拒人千里。
季伟琛只好作罢,想着,落个清闲,更好。
“那您先休息。”季伟琛礼貌地挥了挥手,下楼。
出了酒店门,季伟琛摇了摇头。
文化人便是那一身羽扇纶巾,但是,却可以在谈笑间,让话题“樯橹灰飞烟灭”的优雅冷杀手。
这位博士就是,季伟琛觉得。
宾馆房间里,放着一本凝海县的宣传册。封面的几行大红字方正、惹眼,让人忍不住往那里扫去。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陈挺放下册子,望着窗外。
柏油路被车流碾压着,一条碧河绕着酒店。
不是说,去新疆了,去找她堂姐了。
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怎么就在这里,什么联系方式都没在桑榆县留下。她是铁了心要同他再瓜葛。
他拿着烟,深吸一口。火星在暗里亮足,又淡去,直至了痕迹。
他连着拨了几个电话,开始有“嘟嘟”声。最后,就关机了。他知道,她还记得他的电话。可她不愿意接。
有一阵,他发疯地找,好不容易找到田园。田园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只说,她曾说过,想要重新开始。
那她今天完全可以找借口不来的。为什么又要让他看见?
他们又在秋季见面了。这一次没有倾盆大雨,她也没有再撞入他的怀抱,只给了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他起身下楼,往河岸边的公园走去。
他认识她的那一年——
法国世界杯,罗纳尔多横空出世,揽入金球奖,满屏幕的沸腾。
那一年——
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地爆发特大洪水,人人的心被揪成一团。
生活的洪流裹挟着众人前进,有些事、有些人看起来随风消逝在昨日。可某一天,你又会发现,他们分明在某个角落生长,丝丝缕缕,前后绵延。为着希望,为着不能忘却的记忆。
他又记起,在她笔记本上看到的一句话:
“那酒杯已被喝干,再也不会斟满了。”
那年,他问她,为什么你一个高中生要写这样悲寂的句子?
她说,她只是喜欢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