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士一口气念完,出了大帐,点了两队兵士。他从怀中拿出一沓写满军规的纸,每人分一张,带队入营诵读,军规直达最底层,没留一点儿转圜的余地。
这一手给吴旷恨得牙根直痒。他转动象牙扳指的手,骨节泛白。转头看向正对面的唐仁,唐仁身为英州提督,军阶比他高,权力被压缩得更大,应该比他更恨,只见那唐仁此时一身银盔银甲,锃明瓦亮,一张国字脸,此刻也阴沉似水,眼中却是平静波,不漏一丝情绪。
“嗯,稳住!”吴旷在唐仁的平静里深吸一口气,想,“看看他后面还有什么招数!”
军规已下,大元帅景瑜开始分兵派将。
盛京有四座城门,东、西、南、北各一座。日出东方,光芒万丈,东城门名曰缃门;西城门外群山环绕,草木繁盛,西城门名曰苍门;南城门外沃野千里,仓禀充足,南城门名曰朱门;北城门外风来如刀割,雪落压草低,北城门名曰玄门。
四个城门都要守,都要分兵派将。
“定远将军吴旷,”景瑜目光清冷,声音低沉。
“末将在,”吴旷没想到,景瑜会第一个点自己,稍一愣神儿,缓缓起身,他大喇喇的岔开双腿,敷衍的行了礼。身上甲胄摩擦腰间钢刀之声“嚓嚓”刺耳。
“领五万兵马,守苍门。”景瑜面上并未和他计较,他看着吴旷一身横肉,心想,“这个色中饿鬼,在鳌城吹了五年海风,但愿功夫没有落下。”
苍门?苍门外群山环绕,最是易守难攻,吴旷心中暗喜,“末将领命。”
吴旷痛痛快快的接了军令。
“吴旷是盛京吴氏子弟,在此次驰援的将领中,身份最为高,他接了军令,剩下的才好办。”景瑜想。
吴旷暗自庆幸的时候,没想到景瑜又算计了他一次。
“昭武将军沈月白,”景瑜继续点将。
“末将在,”沈月白是禹州当地一路爬上来的将领,不熟悉盛京权贵之间的那些门道,他见吴旷接了军令,理所应当的紧随其后,爽快起身行礼。
“这沈月白也不白嘛,”景瑜看着皮肤黝黑的沈月白,想。
“领五万兵马,守缃门。”
“末将领命。”沈月白中气十足。
沈月白归坐后,景瑜继续点将,“昭威将军江成虎,”
“末将在,”江成虎起身行礼。
这是个英州来的小将,景瑜能从他眼中看到被自己点到名字后的兴奋。
“领兵五万,守朱门。”
“末将领命。”江成虎年轻,第一次来盛京,听到大元帅点到他守朱门,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的雀跃都快溢出来了。
江成虎领命坐下后,账内诸将都看向了英州提督唐仁。北胡自西北而来,最有可能进攻的是玄门,以过去大岚与北胡对战的经验,北胡人不喜欢兵法,最喜欢横冲直撞,这次他们兵力多,战力强,最有可能十五万铁骑到盛京后,直接冲玄门,这就意味着,守玄门的将领,有可能毫转圜的余地,最先赴死。
此次前来增援的将领中,只有唐仁和吴旷是主将,其他的都是副将,禹州边军出了一个主将、一个副将守城门,英州守备军出了一个副将守城门,剩下的一个主将是唐仁,他的品阶最高,比他低阶的将领都领兵出战了,剩下最难啃的骨头应该就是给他了。
大元帅也没有其他将领可以用了。
大家的目光若有若的瞟向唐仁,有同情的、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同命相连的。
大帐外乌鸦聒噪的叫个不停,那粗劣、嘶哑的叫声,仿佛每一声都叫在了那等待的焦灼上。
大账内景瑜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元帅景瑜,领兵五万,守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