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清蒸鱼上来了,一道清炒莴苣,一道青椒炒黄牛肉,一道玉米山药汤,这家饭庄果然有它的过人之处,鱼肉质鲜嫩,口感清香,几样时令小菜也脆嫩爽口。欧阳超要开车,没喝酒,缓缓不会喝酒,也没喝,两人边吃边聊。吃的高兴了,就以茶代酒。缓缓说:来到这里,我想起了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光,我有一种恍然回到了家的感觉。欧阳超说:哦,说来听听。缓缓吃了一筷子清炒莴苣,说: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哥哥刚娶嫂子,我和爸爸妈妈搬到鱼塘边的小屋里住,那鱼塘比这个塘要小很多,那时条件很艰苦,小屋刚好够放两张床,一张桌子,生活条件也差,父母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我每次放假了也要帮父母干活,但那时的生活想想却很快乐......欧阳超问:后来呢?缓缓说:后来,后来我父亲过世了,再后来,我结婚了,母亲也过世了,那小屋卖给了别人,鱼塘也被人承包了去,我就很少回去了......缓缓有些黯然,看着这月色,月光清凉,照着鱼塘,照着四野,不知故乡的小鱼塘是否还有记忆中的模样?
气氛有点尴尬,欧阳超笑道:要不我出资把你家原来的那个小鱼塘买来,也开个饭庄或是搞个什么生态园吧,然后交给你来打理,咱俩合伙赚它一笔。缓缓知道欧阳超是开玩笑,也是为了安慰她,忙笑道:我只是怀怀旧,让你笑话了。欧阳超端了茶杯喝茶,缓缓也喝茶。过了一会,欧阳超说:我就不明白了,像你这样多愁善感的人怎么会在黄金海岸这种地方上班?缓缓笑说:还不是为生活所逼,那里工资高嘛。我又不是圣人,还不得随波逐流?再说了,像我这样没学历文凭,没技能的人,能找到什么理想的工作呢?欧阳超说:也别低估了自已,你很有潜力的。
夜色渐浓,吃饭的人渐渐离去,只剩了缓缓和欧阳超这一桌。缓缓看看四周,说:我们也该走了,让店家早点打佯,要不,人家要不高兴了。老田热情地把欧阳超和缓缓送到停车的地方,让两人有空再次光临。缓缓回望这池塘边上的小饭庄,就像田野里遗落的一颗夜明珠,在这孤寂的夜里散着一点光。车子驶上大路,欧阳超问:你现在想去哪里呢?黄金海岸?还是家?缓缓看着窗外的夜色,说:去黄金海岸吧,那里的员工宿舍有我一个床位。
车子在黄金海岸外围停了下来,缓缓从车上下来,超哥又叫住了她:缓缓。缓缓一时有些恍惚,以前,他总是叫她“小赵”的。缓缓停下脚步,看着摇下的车窗里的那张脸:什么?欧阳超说: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缓缓说:谢谢你!欧阳超说:你是我干妹妹,我是你哥么。缓缓挥挥手,去了,转个弯进了宿舍楼。
缓缓一直睡到自然醒,员工宿舍有空调,温度正好适宜,不像在家里睡觉,天热时有那种燠热的感觉。缓缓醒来,看看时间,刚刚七点,想想也没事可做,往天的这个时候,醒来就要忙家务,忙孩子,或者是赶着做早餐,准备上班——今天又不用上班,她便又闭上眼睛,想再睡会儿,可一个平时劳碌惯了,不习惯睡懒觉的人又怎能躺得住?缓缓躺在床上,翻翻手机,不一会,便躺得浑身不舒服,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
睡不着了,就起来吧。红霞说。一早上,红霞就趴在宿舍里唯一的那张写字兼梳妆桌前看书做笔记。缓缓坐起来,用手揉着脖子,说:我生成了是劳碌命,能好睡了,却睡不着。缓缓又拿起手机看时间,才七点半钟,不知朵朵昨天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哭闹?
红霞合上书本,身子靠在桌上,拿了指甲剪的小锉子锉指甲,对缓缓道:昨晚上那么晚巴巴地从家里跑到员工宿舍里来过夜,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上太晚了,我怕吵醒别人,也没好问你。缓缓又拿手揉脖子,说:我和春风吵架了,我提出了离婚。红霞抬眼看缓缓一眼,道:那你家那个春风怎么说。缓缓说:他没说什么,我就出来了。红霞道:你还真行啊,就这样净身出户啊,连件替换的衣服都不带。缓缓看看身上,她穿着红霞的睡衣。红霞又说:缓缓,你可要考虑清楚,离婚可以,可不能便宜了那个郑春风,你跟着他这么些年,没享过一天福,总要他补偿一些。缓缓道:那个家我还不清楚,他拿什么补偿我?我俩之间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非是性格不合。红霞道:诺,你又心软了不是?我常跟你说,女人就要对自己好点。缓缓说:算了,不说了。
缓缓起床,洗漱,整理床铺。缓缓换了红霞的一条碎花连衣裙,两人身量差不多,缓缓穿着正合适。红霞已等在旁边,两人到街上的早餐铺里吃早餐。两人叫了米粉,豆浆,包子,找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吃。吃过早餐,回到员工宿舍,姚芳已下了深夜班,在宿舍里喝着豆浆吃着包子。红霞翻开书本,继续做她的功课,缓缓看着红霞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准备考大学似的。只有缓缓所事事,缓缓又躺回床上去,脑海里又想起昨天和春风吵架的事,质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点?如果真离婚了,朵朵怎么办?朵朵跟谁?她想她是不可能丢下朵朵一走了之的,她做不到!
姚芳把喝完豆浆的一次性杯子扔进垃圾篓里,拿了毛巾去冲凉。缓缓的手机响了,缓缓看着号码,是春风打来的。手机不停地响着。红霞从桌前转过身来:接呀。缓缓接了电话,朵朵的哭声传来:妈妈,你在哪?你怎么不回来?你不要朵朵了吗?缓缓的眼泪立即哗啦啦地掉了下来。孩子可能是所有离婚案中最大的受害者,孩子永远是辜的。缓缓擦着眼睛,说:妈妈在上班,朵朵不哭,朵朵乖,妈妈下班了给朵朵买好吃的。朵朵道:妈妈,你下班了一定要回来,你不能不要朵朵。缓缓眼泪流了一脸:好,好,妈妈下班了回来。缓缓擦着眼泪挂了电话。
女人啊,就是容易心软。红霞说:这个郑春风还挺聪明的,摸准了你的性格,知道适时地利用孩子,打悲情戏。他一点不像你的丈夫,倒像你的大儿子。缓缓擤了擤鼻子,说:反正我对男人失去了信心,我也想过,就是我离婚了也不会再婚,谁知道下一个男人会不会更好?为了孩子,将就着吧。就当没了这个人,就当我离婚了,虽然他不会有出息,但他不嫖,不赌,不抽,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他总归是孩子的爸爸......红霞打断她的话:啧,啧,啧,刚刚还是谁说要离婚来着?缓缓低了头,不发话。红霞抱了双臂,在宿舍里走来走去,道:时代在变,社会在变,我们的思维也应该适应新的变化。既然你不能改变春风,他也不愿改变,证明你们俩不合适,离婚也可厚非。说不定离婚后还各有一番天地。至于孩子,她总有一天会理解的。缓缓低声道:或许春风也希望多挣些钱养家,只是力不从心罢了。红霞拍拍缓缓的肩,一脸悲情,道:妹子,你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每个人都是一部传奇。红霞又回到桌前去看书,记笔记。
姚芳冲凉回来,把脸盆,洗浴用品往床底下一放,往床上一倒,拉上被单,说声“睡觉。”真就睡着了。姚芳才十八岁,真让人羡慕这青春年少。
以缓缓的心思,恨不得立即就回家把朵朵带出来玩,红霞看透了她的心思,说:别把自己看贱了,一个电话打来就回家!你今天就是躺在这里嘛事不干,盯着天花板发呆也别回家,给点颜色郑春风看看。让他知道知道,你是她老婆,不是她妈妈。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红霞去上中班,缓缓便到超市买了朵朵喜欢吃的水果和泡芙,回到家里,朵朵欢呼着来接妈妈手中的食品袋。出乎意料的是,屋子里收拾得整齐明亮,春风做好了晚饭,对昨晚之事只字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说:回来了,洗了手吃饭吧。缓缓心想:看来,人有时还真得有点脾气。
几天后,春风又找到了工作,他以前的一个工友打电话来,某某工厂需要机修工,工友便介绍了春风,春风没在挑肥拣瘦,欣然应往。缓缓想,有一份工作,总比吊二郎当地在家赋闲好。
出门的前一天晚上,缓缓劝戒春风,像你这样走马灯似的过段时间换一次工作,过段时间跳一次槽,国内有多少家工厂都被你跳过了。那要跳到国外去了。春风没好气地说,那就去国外见识见识,开阔眼界。缓缓又一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