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们撤到一边交头接耳,说这回的案子可不小,刑警都来了。看来不是鹅的事,可能是人的事啊!
刘纵看着“吕布”拎着两只鹅走到院中,两家人都围拢上来。这家户主姓霍,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汉,那家户主姓水,也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汉。两个老汉怒目相对,一看就像有血海深仇。他们家里人都还冷静,连哄带劝着自己的户主息事宁人,千万不要当着警察的面动起手来。
“你们全村就你们两户养鹅,对不对?”王敕问道。
那家的老水是个大嗓门,“嗷”一嗓子给王敕吓了一跳,“我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是我先养的鹅!他就跟着我学!”
“放屁!是你先跟我学的!我家盖了二层楼,你家紧跟着就盖了二层楼,还比我高,把我院子里的太阳当了一大半去!”这家的老霍是个快嘴,说话根本没有标点符号,一个意思表达完成之前,宁可气绝,也绝不停顿。
这家的老霍和那家的老水好像不吵架就不说话,话匣子打开就没完没了了,老霍说老水的树荫盖住了他的菜地,老水说老霍的树根拱开了他家的墙根,俩人一桩桩一件件,翻着番的怒斥对方的不仁不义。
两个老汉隔着王敕蹦着高地吵,王敕手里的鹅听的都嫌烦,拍着翅膀稀里哗啦滋了一地稀屎。
王敕掐着鹅脖子的手猛地一抖,撑开眼珠子瞪了鹅一眼,两只鹅立马收起凶相,避开王敕的视线,换成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它们东瞅瞅西看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鹅安静了下来,这家的老霍和那家的老水也安静了下来。就好像王敕掐的不是鹅的脖子,二十老霍和老水的脖子一样。
“老水家少了两只鹅,认为老霍家多了两只鹅,多的这两只鹅,就是老水家的鹅。因为老水偷着数过老霍家的鹅。”王敕说道。
老水昂扬地看着老霍,“对,数过,就防备今天这么一手。”
老霍一脸得意,“一样的鹅,一样大小的鹅,你怎么证明就是你家的鹅!”
老霍说完寻思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劲,问王敕,“王警官,你抓我家两只鹅什么意思?”
王敕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我刚才去老水家鹅圈看了,老水家的鹅喂得是饲料,老霍家的鹅喂得是自己拌的料……”
“没,我从来不喂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得空就出去放,你看我这些鹅精精神神,你再看他养的鹅病病殃殃,跟上了药似的,激素催生和自然生长能一样么。”老霍说这些话仍旧没有标点符号。
王敕把两只鹅交到老水的手里,老霍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王敕伸出个指头示意老霍不要说,听他说。王敕声胜有声的气势,加上老霍做贼心虚,老霍只得把难听的话憋了回去。
“你家的鹅拉得是干的,老水家的鹅拉的稀的。你鹅圈里就这两只拉的是稀屎。”
围观看热闹的男女老少都不由自主地发出类似“原来是这样”的喘息声。大伙一下子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老霍不服。
“拉稀就是他家的鹅!那赶上都拉稀,你还得连窝端是不是!”
王敕都懒得看老霍。
“老水家的饲料里含北里霉素,拉得屎发蓝。出来的时候是线。”
王敕让老霍看两只鹅刚滋在地上的屎,不但泛蓝,而且确实是线条状。
“你家喂得是粮和菜,出去放的时候还吃了草,所以老霍家的屎偏绿。出来的时候成片儿。”
老水听这话可太解气了,把鹅递给旁人,腾出手一边蹦一边拍起了巴掌,还把巴掌凑到王敕面前去拍,钦佩赞赏王敕的英明。
“老水家这个饲料的配比有问题,而且找不到出厂信息,这是拉稀的主要原因。还有啊……。”
王敕抓住鹅腿,展开鹅掌给老霍看。
“你为了省饲料,赶鹅去一公里外的菜地连吃草带吃菜,我之前去看了路线,都是沙子地,你家的鹅掌干燥粗糙。老水家的鹅养在圈里,跟你家的鹅掌比起来,他家的鹅掌光滑细嫩。你看,多细嫩。”
老霍心服口不服,“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他家的鹅!”
“老水说他昨天拿鹅蛋的时候忘了关门,鹅是从墙头翻过来的,墙头上还挂着鹅毛,少许粪便。你家院子有监控,你要不嫌麻烦,咱们就把监控调出来数数前天有多少只鹅,昨天有多少只鹅。”
“鹅自己从墙头飞过来,那是鹅自愿的。我又没偷。”
“没说你偷,但你不说实话,你一共十只鹅,多两只你能不知道?你还天天放鹅,出来进去的,不数数?”
没理狡辩三分的老霍憋得满脸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吭哧半天也没组织出来一句整话。
老水仰天大笑,他本来嗓门就大,再加上胸腔的共鸣,一个人笑出了十个人的气氛。紧接着气儿就不够用了,眼前一黑,往后瘫了过去,王敕一把薅住老水的衣领,老水半眯缝着眼睛醒了过来。
被家人搀扶的老水恢复了神志,看到老霍还想笑,刚起范儿就被家人制止了。
“你们两家还有什么诉求么?”
老霍摇头。
老水朝王敕竖起大拇指,“神探!”
“我认了,处理吧。”老霍一脸颓丧。
“处理倒不至于。你们都是我长辈,大道理比我懂,一墙之隔还要堵一口气儿,你惦记他,他惦记你,你为他活着,他为你活着,这不是恨啊,这应该是爱啊。”
老霍和老水看着王敕出了大院,面面相觑。
刘纵帮王敕把自行车折叠好,放进警车的后备箱。
李四百给王敕介绍,“他叫刘纵,队里新来的。”
王敕热情地跟刘纵握手,“你好你好!”
“他崇拜你,路上紧忙活他那个头型,说见你紧张。”李四百故意的直言不讳,让刘纵尴尬的想把自己脑袋连带自行车一块扣进后备箱里。
“你们中午吃的包子?”
刘纵舒了一口气,他感激王敕转移话题,把他从难堪的窘境中解救出来。
“啊,你怎么知道的?”李四百疑惑。
“韭菜陷的。”
李四百不由自主地去闻身上的味道,看来王敕说对了。
“你牙上塞了块韭菜。”
李四百顺着王敕的话去看刘纵的嘴,然后点头。
“炒韭菜的话不会这么碎,包饺子的话比这更碎,就是包子。你说得对。”李四百看着王敕,对刘纵嘴里的韭菜品头论足,认可王敕的分析。
刘纵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从白到红,肉眼可见。
王敕和李四百看到刘纵的变化,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刘纵的脸更红了,比猴屁股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