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和师爷从后堂穿过来,眼底乌黑,看样子睡眠不太好。
裴桑意侧过身,半掩在门习武身影后,侧耳听他们交谈。
“门县尉辛苦,李三今日可是确认会来?”
因为李三娶媳妇这件事,县令近几日也是很头疼。
“肯定会的,不仅要留下尸身,还要一并把罪给他治了。”
县令看着门习武的笑脸,捂起嘴打哈欠:“门县尉辛苦,就是方式还需要再改进改进。”
今日寅时,他尚在梦里。
门习武竟撬开窗飞进他的卧房,顶着一脸得意的笑,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李三今日要来衙门送尸体啦”。
给他吓得不敢再入睡,睁着眼捱到天明。
师爷打了个哈欠,帮腔道:“知会人这事儿,白日里也做得的。”
县令睡不着,也把他叫了起来。
倒叫他一起受了这不得睡眠的苦。
裴桑意很想笑,不得不说门县尉这人真的很敢。
就说他怎么去趟李三家彻夜不归,原来找县令夜谈来了。
县令扬手,欲让衙役打开县衙大门。
裴桑意轻咳,门习武立马伸手阻拦:“不可。”
裴桑意低语:“要让他们求着我们开门。”
门习武一字一句重复:“对,要让他们求着我们开门。”
裴桑意:“衙门被他们弄臭的名声,要让他们还回来。”
门习武握拳重复,重音落在最后三个字:“……还回来!”
县令觉得在理,便默认了。
不过片刻后,衙门外就鬼哭狼嚎的,门敲得邦邦响。
待外面敲累了,裴桑意这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离得近的衙役答:“辰时初一刻。”
“等辰时正再开门,公开堂审。”裴桑意说完,想起县令还在,回头望着他,“县令,这样合适吗?”
“合适得很。”县令没有不满。
毕竟夜很长,足够门习武说很多话。
话里行间除了对李三的不屑,就是对裴桑意的夸赞,所以他对裴桑意是知道一二的。
“县令英明。”马屁拍到位没的。
辰时正,衙门大开。
外面乌泱泱的人头,里外叠了三四层。
关闭几日的衙门总算开了,大伙儿都觉得新鲜。
李三脚步踉跄,抬手护着自个儿的头一个劲朝堂上冲。
更是疑神疑鬼地左瞧一下,右望一眼。
眼看着就要往县令那冲,被两名眼疾手快的衙役支起水火棍穿过他的臂弯斜斜一扣,跪压在堂上动弹不得,他才安稳下来。
李三他娘紧随其后踱步进了衙门,身后跟着几个当初一起来闹事的男人。
他们将衣然的尸身盖着白布,用一块门板抬进来,放在门习武手指中的地方。
裴桑意上前去揭开一角,确认是衣然。
她衣着完好,但脖颈上一道紫红的掐痕却刺眼得很。
冷哼一声,裴桑意揭开白布,早已候着的仵作当庭验伤。
“枕骨撞击伤,一处。”
“颞侧击打伤,两处。”
“脸颊有掌掴淤伤,两处。”
“脖颈有勒伤……”
两臂和腿部均有大大小小的擦伤,几乎可以想象出反抗有多激烈。
外伤加上精神恐惧,衣然的一缕残魂才会趁机逃了出来。
衙门口的镇民们听了,倒吸一口气。
仿佛自己也挨了一顿打,哪哪都疼,你一句我一句数落起李三和他娘来。
两母子顿时就在堂上哭闹起来,谁都劝不听。
县令轻举惊堂木,旋即急落直下,响声震得那两母子张嘴声。
裴桑意又添一把柴火,递上状纸。
“县令大人,其罪有三。
其一,李三以性命相胁,逼迫其母典当祖传玉镯,从人牙子手中买下良家幼女一名。
其二,李三逼迫良家幼女与他成婚,视其意愿,打骂致其重伤而亡。
其三,带头公然污蔑朝廷命官,诋毁县衙名声,其心可诛,当……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