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这便是只属于纳兰初见和陆章台两人之间的缘分了。她不知他那一日入京,他更不知那一日那一晚她正在初心阁上写《冬日南窗事发》。那时,陆章台穿着几重小字罗衣,正在伏案疾书。雪白的山茶花映衬得她的脸娇艳欲滴。纳兰初见就是在这时望见了她那细细的眉,以及好像藏着星星的眼睛。
当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的眼睛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有所察觉。就在陆章台快要将这一页纸写完了的时候,她的画眉果然往上一挑。虽然她已经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但是她并没有抬起头来去寻找那道目光的源头,而是假装没有在意,故意做出一副朱唇咬住笔头的模样,想要继续若无其事地写书。
只不过,有一个人正在打量自己这个事实已经非常清楚地浮现在她的心里了,并且还打断了她原本的写作思路。这使得她已经不知该如何下笔了。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急躁,但就在这个时候,她潜意识里明确地感知到那道陌生的目光已经消失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然因此有些失落。其实,到了明年,她才年满十八岁。可能是她这个年纪还不太清楚人心。她还不知道,世人都是拥有虚荣心的,每个人都想要被别人捧在手心里,连她也不例外。
陆章台将纤纤玉指捏着的那只小狼毫轻轻放到笔架上,向楼下瞧去。她一眼便看见了那队黄金甲。她的视线从领队的地虎身上划过,因为,她凭着自己的第六感可以确定自己想要寻找的人不是这个面露凶光的中年将军。接着,她看见了那辆马车,但她没有发现车窗旁刚刚探出头来的那张动人心魄的容颜。
因为就在她放下小狼毫之前,纳兰初见已经被欧阳明月叫进了马车里。
陆章台的目光在那辆马车上停留了很久,但是他一直没有再次探出头。这时,失落感仿佛一道炊烟似的,缭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但是,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希冀。陆章台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开始在桥上游离,在人群中穿梭,在河上漂浮。
最后,她没有如愿以偿。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如同拍岸的潮水一样撞进了她的心里。她跌坐在书案前,叹息一声,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有些空了。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今日的她是无法再提笔了。
报更的钟声从紫禁城里的那座高耸入云的钟楼上传了出来,飘扬在整个上京的夜空。
那座钟楼是每隔一个时辰便敲响一次,不分昼夜。陆章台听见了钟声,一连响了十一声。她知道已经是戌时初刻了,也到了回听雨巷的时候了。
陆章台走下初心阁,独自撑伞走在宝甲大街上。她正在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了车马粼粼和铁甲的声音。她惊喜地转过身来,可是只见到了黄金甲士和那辆赤色马车。看着那辆马车从她身边驶过,陆章台心灰意冷地迈开了莲步,沿着大街失魂落魄的走着。
正因为她根本没有关心周围的一切,所以当马车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一阵寒风拂起了朱纱,露出了那张她刚刚痴痴寻找过的脸。她更不知道的是,那一刻,纳兰初见刚好偏过头来看见了她。
她那一副楚楚落寞的神情神似一丛被寒霜欺凌的快要落败凋零的红色山茶,已经落入了纳兰初见的眼中,更是融入了他的本就温柔多情的心里。
当陆章台落后马车两丈之时,纳兰初见掀起另一边的车帘,对骑马的地虎轻声道:“虎叔,队伍要悄悄走得慢一些。”
那一晚,陆章台走回听雨巷,她很纳闷,怎么那队黄金甲士也去听雨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