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纳兰初见大喜,连忙跟了上去。这一次,纳兰初见害怕陆章台又生了气,便不敢多言了。就这样,两人又往上走了数十阶,陆章台便稍停了一下。
“纳兰公子,你从藏书楼里拿出来的是什么书?”
“哦,《冬日南窗事发》。”纳兰初见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随即,他便怔住了。因为他发现好像这的作者就在自己身边。
陆章台起初也是一愣,接着便微笑着盯着纳兰初见,伸出手去,道:“公子把我写的书给我,我不给你看。”
纳兰初见一副哀求的神色:“陆姑娘,给在下看看,好不好?”
陆章台嘴角一翘,道:“不给。下次公子若是再乱用词句,我便再也不理会你了。”
纳兰初见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冬日南窗事发》递给了陆章台。他郁闷了一会儿,问道:“陆姑娘,你从藏书楼拿出来的是什么书?”
陆章台故意将两抱在怀里,道:“我不告诉你。”接着,她便转身继续迈开了步子。
走了几阶后,路边上又有一个卖红豆糕的小摊。纳兰初见微笑道:“陆姑娘,在下再给你买一盒红豆糕,你告诉我书名好吗?”
陆章台笑着摊开了右手,那意思很明显:先收货,后说书名。
片刻后,陆章台一边吃着红豆糕,一边给纳兰初见看了一眼她的那,原来叫做《化蝶》。
直到紫禁城的钟声敲响了一下的时候,子时到了。这时,两人终于走完了石阶,来到了石阶上的那座街亭。他们坐在栏杆上,寒风凛冽,吹动了两人的发丝。从这里,居高临下,可以将听雨巷这条像是火龙一般的街道一览无余。
而就在亭子背后,相隔着两三里的地方,是一片被大雪掩盖的森林,一道红墙在雪白的枝桠中若隐若现。那里便是陆章台生活的地方,西山伯爵府了。
即将离别之际,纳兰初见幽幽的道:“陆姑娘,西山伯府就在前面,在下送你到这里,就要走了。”
陆章台起身,给他行了个万福:“多谢公子相送。”
纳兰初见忙道:“姑娘不必如此,你我乃是同窗,送你本是应当的。”他把陆章台轻轻扶了起来之后,就别过头去,接着便转身向下走去了。
陆章台凝望着他一点点下去的背影,在他走了七八阶石阶的时候,站起身来,倚在了街亭的柱头上。她的朱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话,又咽下去了。纳兰初见又下了三两石阶,然后,他停住了。他转过身,抬头一笑,还向着陆章台挥挥手,以作道别。
那一袭留在街亭里的狐裘,身子往前一顷,眉开眼笑了。陆章台喊道:“纳兰公子,可否听一个故事再走?”
纳兰初见本也不想离去,一时间喜上眉梢,三步作两步,又回到了街亭之中。他坐在栏杆上,抬头望着陆章台,安静地等待着眼前人的故事。
陆章台捋了捋耳边那被风吹得零乱的发丝,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在这京都,有一个女孩儿,从小便得了一种发寒的怪病。她的母亲是令人侧目的花魁,父亲却是世家子弟。好像书上的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样。可惜,世事无常。女孩儿的母亲在族中早亡,她的父亲为了给她寻药,也遇难了。从此,她便是形单影只,寄人篱下。这女孩儿本想着长大之后,成为一名武士,自然不用看别人眼色了。不料,因体弱不堪,连最基础的气功都无法修炼。家族让她上了最好的书院,这些年,她也不甘心,将藏书楼的三层楼都看遍了,又哪里寻到药方呢?也许,上面四层楼中是有的,但大伯又怎会为她去向书院山主讨一个人情呢?慢慢地,她便放弃了,倒是快将那三层楼里的杂书看遍了。”
说到这里,陆章台眼眶已经红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啊!娘亲咽气时,流着泪嘱咐我,章台之名,便是要我自明身份,不要与他人争强好胜。可是,我是要争强好胜吗?我只不过是要将我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纳兰初见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她这么多年来,一定在等待一个倾听她的人。
陆章台身子一晃,如同软弱无力一般,瘫坐到栏杆上。此刻,她已经是泪流满面了。只不过,她一直是侧着身子的,她不愿任何人见她哭泣。她却不知,纳兰初见虽看不见她的泪水,却早已听见了泪滴打在栏杆上的声音。
好一会儿,陆章台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她转过头来,幽幽的道:“书院之中,我的出生无人不知,以后公子还是与他人一样,与我离得远些。如此,纳兰公子便少却了许多麻烦之事。”
说罢,陆章台就起身匆匆离去了。纳兰初见看着她的纤弱的身形消失在那片雪白的丛林中。
这一晚,纳兰初见失眠了,他伫立在潇湘馆的寒窗下,瞧那一块山茶花丝巾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