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大测,对于伏灵院来说是每年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因为它关系到筛留优良苗子的问题,对于学子们同等重要,因为这是关系到他们存留的大事。
近一个月的焦急复习勤加练习,没有人愿意受到伏灵院的辞书,便是连平日里闲散的顾蔺夏等都忙碌起来。
大测就这般轰轰烈烈地宣告着它的到来,在很久之前便发给众人它来临的讯息。
而真当那一刻来临之时,直到结束,反而不真切起来。
就如同在山腰上负重前行多时,而等到真到山顶的时候,反而能够泰然处之,欣赏完山顶短暂的风光后,还是要朝山下返回。
大抵世间之事,更为有趣的是求的过程,只因那时还存有个盼头在心中。一旦实现了经历了,倒不觉得有些什么了。
伏灵院自然没有给众人怅然若失的机会,大测完后,对于顺利过关的学子自然是好事一桩,然还来不及兴奋太久便需要准备离院的事宜,年节将至,谁人都期待回家。
“小鱼儿过年你打算回去吗?”
说话的是封煦阳,他们几人现正居于月华阁二楼说话。
“不如你们一同去我家得了,咱们一块儿热热闹闹的,也是快活。”封煦阳提议道,环顾其他几人的神色。
“挺好,我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亓官澈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楚鳞同封煦阳对视一眼,那小子绝对是同家里闹翻了才跑出来的,否则每次提到回家也不会那么大的反应。
穆缨摇头,“我怕是不能留下来,我得回家去看看父侯和兄长们。现在柘弁侵犯,我始终还是放不下心。”
“我也不回辰州了,老头子现在又不在辰州,回去也是一个人没意思得紧。”
“那过年咱们三加上萱儿,家里也很热闹。”
封煦阳搓搓手心有些期待,去年过年的冷寂他并不想再经历一次,今年过年有这几位好友相伴,家中定是热闹非凡。
“不不。”楚鳞忙是打断,“我虽不回辰州,但恐怕也不能去你家了。”
楚鳞的眼中带着些愧疚,有些不忍心拆散封煦阳的美梦。
“那你去哪?”
“梓州。有些事情还是要做个了断比较好。更何况我先前做的事也确实太荒唐了,没有考虑好后果,一点也不妥当。这次正好去谢家道歉。”
“你要去谢家!”
相较于另两人,亓官澈显然淡定得多,欣慰地看着楚鳞,像是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一般。
“小鱼儿终于长大了。”
亓官澈如同一位老父亲一般喟叹。
“难道当初你就不支持我这样做?”楚鳞问。
“你是我兄弟,我自然会帮你。即便那办法蠢爆了。”亓官澈丹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说出讽刺的话语。
不愧是亓官澈。
“那我们陪你一起去梓州,万一谢家为难你也好有个照应。”封煦阳提议。
“人家去是谈姻亲之事,你去干什么?照应,什么照应?难不成人家不同意退婚你们还能将别人蒙上麻袋打一顿吗?”亓官澈一哂,目光锐利似刀剑剜向封煦阳。
封煦阳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一同低头的还有楚鳞。
“对了我倒是忘了,这事的确也是你们做得出的。实名制打架,真行啊!”
亓官澈的话语虽轻,却如同一把浸软了水的鞭子,一鞭一鞭直将他们的糗事给扬出来,抖落在阳光下,直臊得他们脸红。
“别骂了别骂了……”
……
楚鳞把自己的打算同谢君修讲过后,他倒是没有特别惊讶,笑着便答应了。
“你说谢伯父和伯母他们打人痛吗?他们喜欢被打的孩子服软还是喜欢不吭声啊?”
“哎哎哎,你说带的这些东西够不够啊,还需不需要再置办一些?”
马车外陪同的小厮听到了楚鳞说的这话,看着后面跟着的两马车满满的礼物,不由得感叹:这位公子同他们家二少爷的关系可真好啊,买了那么多贵重的物品还嫌不够。
楚鳞和谢君修在将她的身份之事说明之后,他们又单独进行了一次深谈。
谢君修表示,这个婚约如果她委实不愿意的话,自己也不会强求于她,谢父谢母那边自己也会帮她劝说。
楚鳞自然是大为感动,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经历了这么多,她和谢君修也算是有着生死交情的兄弟了。当下就表示:以后用得上兄弟她的地方,自然是赴汤蹈火万所不辞。
楚鳞翻阅着手中的礼册,一遍遍地搜寻思考还欠缺的东西,自坐在马车上就没有消停过。
送的那两车礼物,自然少不了封煦阳他们三人的资助,她现在可没什么财力。
“阿楚,我父母没有你想得那般可怕,他们只是对待规矩有些严苛,不会打你的。”
谢君修的安慰并没有奏效,楚鳞咬着下唇有些泛白,“不打我啊,那可怎么办啊,我最受不了正经说教的氛围了,还不如打我一顿来得好。还有你还是叫我林储秋吧,叫我名字我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好吧储秋,等到了家中你也不必担心,爹娘那边有我呢。”
“好吧,那麻烦你了。”
楚鳞焦躁的样子半点也不像被安慰到了,活像是为了给谢君修面子敷衍的回答。
谢君修虽是这样安慰的,但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父母皆是一板一眼严肃之人,素来重视礼教。楚鳞的行为可算是非常离经叛道了,在他们眼中定是极为严重的错误。
唉,算了吧,到时候自己多拦着点就是了,大不了自己代她受家法处置好了。
……
谢君修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与其说没有发生,倒不如说事情的走向和他预测的截然相反才对。
马车刚在谢府门口停下,尚未停稳之际,从宅院中便出来一对中年夫妇,正是谢氏夫妇二人。
“是鳞儿吧,长得和你母亲真像,都这么大了!快让伯母好好瞧瞧。”
楚鳞刚从车上下来,便被迎面而来的妇人捉住了双手,被一双温暖细腻的手掌覆盖。
谢夫人面上堆着笑,一双美目也笑得眯起,眼尾的细纹中都夹杂着喜悦的神色。
这场面同楚鳞预想的出入也太大了些,谢夫人的热情和谢伯父脸上努力克制的喜悦,让她不禁怀疑传闻中谢氏夫妇板正严肃不苟言笑的可信性。
“父亲,母亲。”
谢君修拱手作揖,行的是一个十足标准的君子之礼。
可谢夫人看都没看一眼,便亲热地拉着楚鳞的手往厅房走去,谢父轻声嗯了一下,也没有管他,同谢夫人一同进屋了。
谢君修见此不由苦笑一下,自己留在外面吩咐小厮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进屋去。
爹娘什么时候这般和善了,这么多年都不见他们给自己和大哥什么好脸色过。
……
“鳞儿,饿了吧,赶这么长的路来,先吃点点心垫垫,待会儿就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