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鳞看着手中的香囊,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在自己手中怎么也不合适,更不消说这还是个男子给自己的。
她抬头正要拒绝,便被眼前之人做了个止语的手势。那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这让楚鳞很是熟悉,却又一时难以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扫兴的话就不必说了,今日元夕邀二位前来可不是为了听些败兴致的话语。”
柳扶风粲然一笑,冲着她眨了眨眼。
楚鳞只得作罢,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就要顺手将它揣进怀中的时候,谢君修默默朝她伸出了手。
楚鳞虽是不解,但也很自然地将东西递给了他。便见着他大力地将香囊往自己怀中一塞,像是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柳扶风自然是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仍是笑着没说什么,只是那笑并未达到眼底。
“元夕若是没有焰火为乐那又哪里算得上圆满呢?二位说是也不是?”
柳扶风这话并非是真的要问他们,因而又自然地接过了下文。
“今日邀二位前来,便是为了赏这旷古未有之大焰火。”
柳扶风说话间张开了双臂,似是在拥抱那团虚无不存的火光,又或是在揽月入怀,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甚至目光间带着几分异样的癫狂。
楚鳞不知怎得心中骤然慌乱,像是预感到了变故即将到来。
正欲出声之时,江边岸上灯火人间中蓦然炸起一声巨响,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便如同浸没滴水的汪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混作了一体。
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岸上的人群顿时乱作了一团,从四面八方涌出,又涌向四面八方,似一群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爆炸声哭喊声建筑倒塌声混作了一团,将本来热闹繁盛的街市毁成一派混乱恐怖的景象。
本是为节日而存在的花灯,此时却成了火龙的助力,肆意地助纣为虐,残害着本应该欢欣享乐的人们。
爆炸并没有停止,顺着声音的远近可知,这一带都布满了火药,同时引爆,其心可诛。
“二位说说这焰火是不是称得上旷古未有?”
柳扶风立在船边,笑盈盈地看着岸上一派炼狱般的景象,眼眸被火光映得光亮,是一副纯粹欣赏的喜色。
楚鳞当下便知这爆炸同他脱不了关系,马上就要去抓他。但那人的身形更是快上一分,似预料之中,不偏不倚正好在她触之衣角之时,遁入了水中没了踪迹。
在出逃前还不忘轻飘飘来了句,“二位与其白费力气抓我,倒不如将这火救一救来得容易。”
楚鳞将她手中扯下的外袍狠狠向脚下一扔,那人金蝉脱壳倒是迅速得紧。
可别被她逮住了!
不过那人说得倒也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应是先处理这场还未停息的大火。
这爆炸来势汹汹,一看便知是早有预谋,在城中的各处定点藏好了火药,布局精明,环环相扣。火势一阵更比一阵强,后者助前者之威,前者趁后者之势,又是哪里容易就灭下的。
街上之人已不似最初那般慌乱,已有不少住在附近之人,从家中拿出些锅碗瓢盆,也不管它的大小,只是尽力地从河边汲水试图去浇灭那大火。
且不说其效果如何,至少这一举动带动了更多的人加入灭火的行动,一时间局面也不似最初那般被动。
热浪一浪更似一浪强,不少人在火势的烘烤下,早已濡湿了衣裳,索性便脱了去赤膊上阵。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对于这猝不及防的大火所做的努力微乎其微,但好在粼光城也是梓州大城,其长居于此的能人义士也皆是不少。像是楚鳞和谢君修这样的灵修者也不乏其中。
以水止火是寻常之举,幸而这粼光城又是河网密布,城中最不缺的便是水。对于灵修者召唤水灵便是事半功倍,正好便于调换。若是处于个干旱的漠北之地,要唤出这般多的水龙那便少不得会是灵竭。
各式的水龙前仆后继地涌入火海,汇入烈焰当中。
水滴石穿,江河汇海。
众人拾柴火焰高,火势在众灵修的努力下终是控制了下来,不再如开始那般骇人。
大多人利用的是传统的以水灭火,但也不乏别出心裁者。
谢君修便是其中之一。他控着风灵,迅速在火势外形成一道隔绝空气的风屏,阻断着火焰的进犯。
那被围控的焰火便如围笼中的困兽,虽看似气焰嚣张,却实则是强弩之末。
此法相较于其他灵修的水止火法,效果是十足的好,也吸引了好几个邻近的灵修模仿。
其中不乏大声称赞者。
“这位兄弟,你这个法子当真是不错啊!”
笑呵呵的冲着谢君修说道。
楚鳞也非是俗人,自然不是用的水来灭火。
她的方法则是非常的简单粗暴,但又是那般高效快捷。
以火止火。
火势凶凶不假,但也扛不住楚鳞磅礴的灵力。
爆烈的火龙霎时变作了听话的小蛇,在楚鳞的控制下规规矩矩地消失殆尽。
若说谢君修的法子还有人模仿,楚鳞的方法只叫人看了心惊。
一些懂行的人看了去,只在心中默默摇头,这番灭火之法的确快速,但哪个人能有那般多的灵力来消耗?看她年纪也不大的样子,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直到所有的火势都被扑灭,还是没见到楚鳞灵竭脱力的样子,那些人无不是心惊。
这番年轻便有此底蕴,再教她过上十年八载,只怕是这九州第一灵修的名号便非此人莫属了。
他们本想前来结识一番,在楚鳞成长为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之前,能有个相识的情分,日后想必也不会没用的。
只是在他们回头寻找之时,哪里还见得到人影。连他们二人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峰老师,他们已经离开了。”
被称作峰老师的中年男子只得长叹一口气,“看来还是咱们机缘不够啊,也不能强求了。”
楚鳞和谢君修在见火势基本控制住,剩下的人能够善后时便离开了。
他们还能去哪,不过是赶忙回到谢府,看看有无伤亡。
谢夫人对于他们这么早便回来了颇为惊讶。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日是元夕,你们应该多逛逛的。”谢夫人不满地瞪了谢君修一眼,好似在责怪他不解风情。
楚鳞当即明白了症结所在,和谢君修对视一眼,意味不言而明。
“是这样的伯母,我们刚收到了学院的消息,要求我们即刻回校,所以才早早回来收拾东西,预计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着急啊,刚过了大年十五就要走啊!还想让你多玩两天呢,你来一趟不容易,本想让君修再带你去梓州其他的城镇逛逛。”
“这不是事出突然嘛!”楚鳞打着哈哈,“说是不按时赶到的,就会立刻开除,这可耽误不了的。”
“这样啊,那你们收拾吧,我也不打扰了。”
待谢夫人离开后,楚鳞他们来到了谢君修的房中。
“我刚刚探测了一番,果不出所料,这一片街区都有使灵的残痕。想是刚才的爆炸屏蔽了这边的感知,声音和火光都没有传过来。”
“还有土灵,他们连爆炸的震动都考虑到了。”
“这般大的阵仗,还将这边的街区屏蔽,莫非是怕打草惊蛇,同时还是一出混淆视听?”楚鳞轻叩着桌沿。
“倒是难说。”
“这粼光城可有什么天才地宝?”楚鳞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谢君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天才地宝?这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非要说的话,城南处的乾苏派听闻有一件镇派之宝,听说是个古玉牌,叫做‘圣清令’。这也只是传说听闻,是否真的存在恐怕只有他们派中上层才知道了。”
“乾苏派?他们和灵修又没有关系,派中也都是不会修灵的普通人。如果真和他们有关又是为什么呢?”
乾苏派,为八派之一。九州界内,有四院八派之名。
四院便是修灵的伏灵院、御灵院、承灵院、万灵院。
而这八派则是非灵修者所设的门派,教习武功重视体魄,每派皆有自己的独门秘法。分别是:离鲁派、坤川派、兑粤派、乾苏派、坎闽派、艮浙派、震湘派、巽徽派。
四院八派皆为名家,在九州都是颇有威望的存在。当然,不日前叛离的御灵院因勾连外敌,名声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乾苏派的地望正好处于粼光城东南方向,这倒是和谢府所在的这一片相吻合。
难道真的是为了那所谓的“圣清令”而来?但是俗世之玉牌予灵修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就算再是值钱,也不过尔尔。
“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是他们是谁我应该知道了。”
“谁?”
“柘弁那边的势力。那个送香囊的男子也不是男的。”
“莫非是位姑娘?那她……”谢君修看着楚鳞,他的不言之意很明显,那她的伪装也太好了些,将一位阴柔公子的形象演绎得极好。
楚鳞轻嗯了一声,“你也认识,她就是阿休伊,或者说修库山明更熟悉些。”
自打一开始见到那人,楚鳞便觉着“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但又因混杂了太多的脂粉味,艳香得紧一时难以分辨。
楚鳞将怀中的香囊打开,只见是一朵品质上乘的耳蒲花,泛着蓝莹莹的幽色,在灯火下格外摇曳生姿。
是了,那熟悉的味道便是阿休伊身上的香气和耳蒲花混杂的味道。
“这便是耳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