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还是殿中丞,如今不知爬到何位。”樾笙还没打算把所有一切告诉陶英,他也不想陶英再重回之前的身份,私心这种东西有时真的很可怕,他之前没说谎“我是为了我自己”。
“今日便先透底到这吧。”陶英将步摇重新插入发髻,准备打发人走。
套了这么长时间,倒没几句作用大的,真是白瞎自己费这么多心思,这局还真是有点赌输了。
可没想到还没等她开口,本来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人却突然走近,语速急促地说:“你还留着这个步摇,你还留着它。”
“你别过来。”陶英下意识的后退,又伸出手挡在两人中间,冷静下来后抬头问他,“你认识这步摇?”
“当然,这是我送你的,是我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你的小字,梨绒就是你的小字,你看看,仔细看看就知道了。”樾笙欣喜地说,转念一想,又道,“不对,我都忘了,你现在看不见,你摸摸,你仔细摸摸也能发现。”
陶英缓缓放下挡在两人中间的手,可语气却变得冰冷:“你说的我会查证,但是现在你必须马上离开。”
“为什么?”樾笙不可置信,“你觉得我刚才说的话也是假的!”
陶英知道时间不多了,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抬脚便要走:“你若是想继续呆下去,我也不拦你,到时候被捉住别连累我就行。”
樾笙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护卫,连忙捉住陶英的手臂,低声道:“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我还会再来,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空气里渐渐恢复淡淡的泥土与青草香,樾笙看着陶英走远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莫道寒,你竟用这个小小山庄,像养雀鸟一样禁锢着她,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月光彻底被大片云朵遮住,一片黑暗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后半夜雨越下越大,羲和院却灯火通明,每个人也都是忧心忡忡。
旃蒙披着件外衣,里衣单薄,站在屋檐下,看着对门两间屋子进进出出的下人,惴惴不安立。
下属打了把伞过来遮住打湿一半肩膀的雨水,悄声说:“门主,雨凉,还是打着伞吧。”
旃蒙伸手挡开伞,说:“收了吧,再带人去凉亭和酒窖查探一番,看看有什么遗漏的。”
“门主是怀疑什么?”
旃蒙看着雨水里打着旋的花瓣,须臾收了目光,说:“雨水这么大,也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东西。”
雨势渐收,陶英屋子里的医者走了出来,这是一直为陶英诊治的医者,旃蒙迎上去,问:“单衙推,小姐如何?”
“酒后招风。”单衙推接过小厮递来的伞,说,“我开了方子,服用后修养两日便可大好。”
送走单衙推后旃蒙看了眼陶英的房门,走向迎春的屋子,随手拦住一名婢女问:“里面什么情况,怎么这么长时间?”
“铃医在给迎春姐施针。”
旃蒙蹙眉,奇怪道:“只是喝了酒,为何要施针?”
婢女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旃蒙挥挥手,放婢女进去,从帘子的缝隙里忍不住多瞟了两眼。
月亮重新露头,空气里一派清新,迎春屋内走出一位麻衣青年,是这一带有名的铃医“林老”的儿子,林烺。
迎上旃蒙的目光,淡淡点头,将试手的帕子递给书童,说:“在下林烺,见过梨护卫。”
旃蒙打量他两眼:“你认识我?”
“有过一面之缘,”见旃蒙疑惑,林烺又说,“在下时常跟随家父在山上一带行医,昨日有幸与梨护卫打过一个照面,就被梨护卫毁了我一个时辰的成果。”
“你是昨日反对我火葬军士佬的小子。”旃蒙看着他半晌,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说:“你昨日用绢布蒙住口鼻,到没看出是个秀气的书生,怪不得如此迂腐。”
“原以为梨护卫是个通民情的人,没想到还死者一个体面的入土为安在你心中竟是迂腐。”林烺年轻气盛,昨日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军士佬脸上的刀疤和有些树枝刮痕修补的看不出,旃蒙依赖二话不说就决断了火葬,没来得及发的火一下被点燃,气愤讥讽道,“到不知梨护卫的行为算不算野蛮。”
“我日日舞刀弄棒的,当然野蛮。”旃蒙觉得这小子胆挺大,敢和自己这么说话的基本死的都挺惨,有些好笑的指指自己腰间,说“小子,看见我这刀没,一刀能劈死豹子,而你看见豹子,估计会吓得尿裤子吧。”
“你.....”林烺本还要反驳,却被书童拉了一把,他咬咬牙,眸中泛冷,“梨护卫就不想知道屋子里得人到底怎么了吗?”
旃蒙走近,盯着他,说:“她不是单纯醉酒。”
“当然不是,不过表面是看不出来。”林烺说,“我也是曾在西南一带游历时见过类似症状才敢确定,这迎春姑娘不是醉酒而是中毒。”
旃蒙看着这人言语里的沾沾自喜,觉得此人真是单纯的傻:“什么毒?”
“我虽把毒排了出来,却不能判断是种毒药,”林烺摊摊手,“不过,索性不是多厉害的毒,除了让人昏睡几天不会有其他损害,至于要何时醒来还是要找到是何毒,配出解药才行。”
旃蒙想了想,转身对一名下属,小声说:“去看看凉亭那边查的如何了?”
林烺看了眼天色,想着明日还早起去看诊,招呼了书童,挪步往外走。
旃蒙余光看见林烺走出屋檐,一挥手,一把刀便横在了二人面前。
“解药还没配出,还有劳二位在庄上多住两日。”
林烺眸色暗沉,说:“你这是请求,还是威胁?”
旃蒙面无表情的收回刀,对两名护卫说,:“把人带去厢房,看住了。”
林烺见她目空一切的样子,更加气愤,一把向她抓过来,旃蒙多年的暗杀生涯让她下意识防备,一个反手,只听“咔嚓”一声,抱着药箱的书童连忙扶住林烺,大叫:“公子,你的手.....”
旃蒙看着林烺脱臼的手,心中后悔,神色变了变,抬步走过去,书童怕她又要对林烺下毒手,连忙将林烺护在身后,警惕道:“你.....你别过来.....哎.....你们放开我,你个还女人,放开我家公子.....”
被其他护卫扯开在一边的书童还在大喊大叫,旃蒙抓起林烺的手,才发现这双手真是修长好看,心中感叹,医者的手都这么好看吗。
林烺不知她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双眼正凶狠的瞪着她:“你又想做什么,是想也折断我另一只手吗?”
“我对你的手没兴趣,但是.....”旃蒙缓缓靠近他,紧盯着他的神情,故意把话说一半,只听又一声“咔嚓”,放开双手,说,“在你配出解药前,你的手对我确实很有用。”
林烺心中诧异,搞不懂这人为何折断自己的手,又亲自接上,但不成是趁机报复自己刚才让她丢了面子,但这人看着又不像如此在乎这些虚礼的人。
旃蒙没管他的诧异,挥挥手让人放开书童,看着林烺背影,忍不住又提醒了句:“下次再见到我这种野蛮人,最好小心行事,不然你这双手真的会保不住。”
林烺顿了下,但没有开口,也没回头,只是挺直脊背跟着护卫走出了院子。
旃蒙到凉亭时,看见的就是一地花瓣落叶带着雨水铺了满院子的情景,她心中一沉,果然这场大雨之后,即便有线索,也都被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