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蒙接过小厮手里的灯,踏进凉亭,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酒壶,随手拿起一旁的糕点放在眼前仔细端详,是很普通的梅子糕。
酒壶里的酒早也查过,是最不易醉的清酒,而且两个人都喝酒,吃了糕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中毒,所以毒一定不会是下在吃食里,她想了想,蹲下身,可桌子下面也是空无一物。
“门主,酒窖里的酒都查了,全都没有问题,”下属报告,“庭院的每个角落也都搜查了,也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旃蒙环顾四周,看见这里枝叶繁茂,花朵也竞相开放,摘掉枝叶,目光扫过庭院池塘边的淡紫色花朵,定住,说:“这是什么花?”
“是一种水生花,这边都叫它半边莲。”
林烺正在给自己的手上药,书童还在一旁喋喋不休的骂着旃蒙,房门被大力推开时吓了书童一大跳,
林烺缠绢布的手一顿,眼里却沉静,抬头对书童道:“本初,你先出去。”
书童本初本不愿放自家公子和一个危险的女人呆在一个房间,但林烺的眼神严肃,便只能乖乖出去。
林烺收了药箱,身后的人半天不吭声,他觉得反常,回头一看,见旃蒙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线索了?”林烺说,“站半天怎么不说话?”
“这个,”旃蒙收回目光,走到林烺身边,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怀里,“看看有没有问题。”
林烺观察了手里的半边莲半晌说:“清酒加半边莲确实有昏睡的可能。”
想了想又抬头问了句:“附近可种有梨花?”
“没有。”原本是有的但后来被莫道寒下令全部移除了。
旃蒙打量他:“既然知道了因何中毒,可知如何解?”
林烺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空瓷瓶,将手中的半边莲花茎从中折断,立刻有汁液渗出,用瓷瓶接住,说:“将此给迎春姑娘服下便可。”
旃蒙不太相信,说:“就这么简单!”
“不相信。”林烺睨她一眼,“那梨护卫还是趁早另谋高就。”
旃蒙赶紧抢过瓷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既要赔礼道歉,”林烺说,“梨护卫走这么急,不说点什么。”
旃蒙听了这话,又从门口拐回来,伸出手,说“还我。”
林烺笑:“还什么?”
旃蒙倾身,也笑:“我看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记性。”
林烺听出了旃蒙话里的威胁,却不惧怕,迎上她的目光,说:“医者的手可金贵着,弄坏了,梨护卫准备拿什么赔?”
“我说过对你的手没有兴趣,”旃蒙直起身,“既然知道医者的手金贵,就应该好好爱护,学会审时度势,刚给你的药便算是赔偿,我这人虽野蛮,却也不是不讲理,等迎春一醒来,我立刻派人护送林公子与你书童回去。”
林烺没说话,看着走出门的身影,心中郁气不减反增。
旃蒙让人把半边莲花茎汁液给迎春喂下去,看了眼已经大亮的窗外,心中不知要如何向莫道寒交代此事,长叹一口气,靠在床栏边等迎春醒来。
迎春醒来,揉了揉疼的要裂开的头,抬头便看见旃蒙手支着刀柄,侧身站着,正闭着眼,心中一窒,连忙从床上爬下来,叩首道:“门主。”
“醒了。”旃蒙缓缓睁开眼,一夜未眠,嗓音有些沙哑,“准备说些什么。”
“属下.....”迎春苍白的唇不自觉地颤抖,她实在是大脑一片空白,“是属下失职,属下.....属下不该任由姑娘饮酒,还不小心让姑娘喝醉.....”
她只记得自己和陶英都喝了很多酒,然后便不记得了,只能猜测着回应。
旃蒙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片刻后,说:“行了,别跪着了,小姐还没醒,一切先等小姐醒来再说。”
迎春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瞬间瘫软在地上,她只能寄托于陶英醒来后能保一保自己。
陶英怕被看出破绽,在回到凉亭后吃了整株半边莲,又喝了半壶酒,本应比迎春中毒更深,可在听完迎春的话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睡了两天并不是因为中毒,而是醉酒。
“医者说姑娘当日应是吃有梨花糕,饮酒也不多才没中那半边莲的毒.....”
陶英端着杯茶,后面的话也没再听进去,心里却觉得这件事莫名奇怪,自己不可能记错,提前喝过花茎汁液,再有梨花便是毒,不可能会没中毒,而且半壶酒的量,也不会没有效果,更何况迎春都中毒了,自己没道理没中毒,迎春只是闻了花香,自己可是直接吃下,这同吃毒药没有区别,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没发现的.....
后面几日陶英明显感觉到庄子上的人更加警惕,迎春寸步不离,还多了些身手不凡的人跟随在远处,看来自己之前的行动确实引起了怀疑,已经不再放心迎春一个人跟着自己。
早膳后陶英坐在院子里消磨时光,她手里一点点摩挲着手里的步摇,回想着那男子说的话,她不敢全信那人的话,这步摇她早就抚摸了无数遍,心里很清楚上面根本没有刻什么小字。
更何况就算有刻什么字。
如果真的刻了字,莫道寒也会把字抹掉。
连同失去的记忆也许就是被同样刻意抹去的,也未可知。
天色渐暗,迎春扶陶英回屋,刚到门口,陶英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停下脚步说:“我乏了,还是先沐浴吧。”
“是。”
迎春扶着她转向另一侧浴室。
陶英走进水池,说:“迎春,你先出去吧,近日事有些多,我想静一静。”
“是。”迎春俯俯身,“奴婢就在外面,姑娘有事直接唤奴婢。”
陶英点点头,迎春出门后又看了眼,才缓缓关上门。
樾笙撩开帘子从内室走了过来,屋内烛火通明,陶英穿着件纱衣靠在池边,神情疲惫,他脱下靴子,踏上台阶,低笑,说:“你就穿成这样,不怕我趁人之危。”
“你若真想趁人之危,我裹成蚕蛹也没用,更何况.....”陶英指了指屋外,说:“我只要一喊,你马上就会被包围。”
“你说的对。”樾笙蹲下身,撩了撩池水,捡起一朵梨花,“不是讨厌梨花香,怎么想起来用梨花沐浴。”
陶英侧身向一旁挪了挪,无奈道:“你身上的梨花香隔着门我都闻得到,不用梨花沐浴,你还能在这同我聊闲篇。”
樾笙的目光移回陶英面上,须臾向前倾身。